現世篇 10 巫女

無論是王室還是平民，神族所棲之處覆蓋的土地都被稱為神域，而王平日居住的蒼月殿就坐落於神域最中心的位置。

【幻界 蒼月殿】

冰冷的地面上，一顆帶血的頭顱規規矩矩地放置在某個複雜陣型的中央。頭顱被亂髮掩住了僵硬的面容，血肉模糊，已辨不清男女。陣旁，少女虛弱地喘息著，那是一名髮型繁瑣卻又別具一格的女子，一頭齊額的劉海，柔順的長髮半披半束，紮起的部分分別從兩邊被圈成了高高的髮髻，餘下則被束成了鬆散的麻花辮。

少女眉間的菱形印記時不時閃爍著微弱的藍光。她無力地支撐起身體，失明的雙目混沌失色。

「到此為止，退下吧。」冷漠卻又充滿女性妖媚的聲線響起于殿堂之上的御座，御座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十多年前剛繼位的神族之王——斂殤。

她掀開垂掛於御座前的銀色紗簾，現身少女面前。

不同於那成熟感性的音色，斂殤的樣貌看上去不過是個十分年輕的人類女孩。她的肌屑嬌嫩白皙，酒紅色的波浪卷髮若隱若現的隱沒在蓋頭的華貴披肩內。她身著一席波西米亞風格的玄紋奇裝，前額、手腕、脖頸，只要是裸露的地方都戴上了貴重華美的配飾。那張巧奪天工的精緻臉龐被粼粼的紗曼遮掩著，眼梢微微挑起，亞麻色的雙瞳有如貓眼般閃耀著魅惑傲人的光彩，全然一副淩駕眾生的氣勢。

聽見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少女吃力地抬起臉，即便失明，心中想一睹神秘女王尊容的念頭依舊強烈。因為自古以來，除了王室親信以及近身護衛自己的騎士，神族之王從不輕易在凡夫俗子面前顯露自己的容貌。

「今後的傳送還需靠你，回去休息吧。」王的聲音冰冷無情。而她腳下匍匐殘喘的女孩，正是神族中力量最為強大的巫女——羽蝶。

羽蝶卯足勁站了起來，行過禮後轉身朝殿外走去。眼看著她跌跌撞撞遠去的背影，斂殤輕抬指尖，少女的身影便化作一團霧氣消散而去。

「哼，真是沒用。連路都走不動了嗎。」斂殤一咬牙，「犧牲雙眼換來的力量難道還不足夠……」

「陛下。」片刻，沉穩有力的男性聲音響徹空靈的大殿內，「屬下回來了。」

斂殤巍然立於御座前，直視著殿堂前方的走道。伴隨著一團灼熱繚繞的雲霧，黑暗中，一身白色襯衫的男子現出身形，而這個人，正是王之騎士<赤炎>。

「陛下……」

「行了酉夜，不必彙報。現在計畫有變。」不等男子說完，斂殤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貿然在異次元大動干戈，後果必定不堪設想。另外……」她停頓了一下，「羽蝶那麼厲害的丫頭光是將你往返傳送一次就耗盡了力量，若是傳送物件增多的話恐怕無人能夠承受。真想找出遡夜的所在還需另覓方法。」

聽聞羽蝶之名，酉夜突然抬起頭，滿臉擔憂焦慮的神情。

「我會再做打算，你先退下吧。」斂殤獨手一揮，轉過身朝著紗簾內的御座走去。

「陛下。在下有一事相報。」

斂殤回眸。

「其實今次，我已經見到了遡夜。」

「什麼，如此重要之事為何不早點稟報？！」斂殤忽然面色大變，轉身揮出一道光芒。酉夜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性力量沖得激撞到了殿堂內的支柱上，嘴角滲出斑斑殷紅的血跡。

「既然如此……」她若有所思地發著呆，嘴角勾起一絲美豔卻又令人厭惡的笑容：「沒能帶他回來嗎？」

「萬分抱歉。」酉夜吃力的支起身，他並沒有將縱容遡夜逃跑的實情告知斂殤。

「可別因為是你弟弟就手下留情。行了，退下。在擬定進一步的計畫之前，此事先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謝王恕免。」

撩開紗簾，女孩走進了黑暗之中。

直到確認沒有了斂殤的氣息，酉夜再也無法按捺心中的不安，他拭去嘴角的鮮血快步往外奔跑開來。踏出宮殿後，他一步躍上青空，疾速朝著羽蝶的棲身之所飛去。

穿越層層雲霧，酉夜來到了離宮殿不遠的蝶苑。他穩健地著落在地，匆匆向門衛行過禮後直奔苑內的寢宮。

一路上，鳥語花香，彩蝶翩翩，越往裡走蝶兒的數量就越是多，越是密集。此情此景讓酉夜更為不安，他急不可耐的加速腳步，終於，他來到了寢宮的正門前：數以千萬計的彩蝶鋪天蓋地的圍繞著建築物群舞，它們將整殿包裹地嚴嚴實實，甚至連建築的外形構造也快看不清了。

顧不上重重阻礙，酉夜一頭撲進了狂舞的群蝶之中。

咳咳……咳咳咳……

幽暗的深宮，少女雙手扶床，一絲不掛地跪坐其上。她肌如白雪的背部不斷地滲著汗珠，如身體一般長的藏青色頭髮已被汗水浸透，淩亂不堪地貼在了那細潤如溫玉的肌屑上。她吃力地喘息著。每咳嗽一次，咽喉就如萬箭貫穿般撕裂的疼痛。

無數螢光的藍色彩蝶此刻正圍繞少女玲瓏多婀的玉體翩翩起舞，時而停留在她的發間，時而停留在她的肌膚。她似乎也非常的適應，任由彩蝶親近她身體的每一寸裸露。

酉夜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猛然望見渾身赤裸的羽蝶，立馬一個轉身，臉色羞紅。

「沒關係，它們在為我治療。如果是酉夜的話，沒關係的。」羽蝶吃力的轉過頭，笑容蒼白而無力。她出生于街頭戲班，天生擁有一副好歌喉，以巫女的身份被送入宮後，其音色更是深得王室的青睞。但此刻，那清甜柔美的嗓音卻無不透露著虛乏和無力。

酉夜緩緩側過臉，逐步調整身體的角度。彩蝶繚繞，華容婀娜。眼前的少女儘管全身赤裸，但卻無法讓人對這樣的她產生任何一絲邪念……那場面，竟讓人感到無比的神聖。

他向前走去，輕輕地坐到了少女身邊：「長此以往會沒命的。」

「也是，只此一次就那麼辛苦了。咳咳……」羽蝶失色的眸中滿是哀傷，「可是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另外的人代替。做與不做都是死路一條，與其交給別人，還不如我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保證你的安全，這也算是對你們兄弟倆贖罪吧。」

「你怎麼還在對那件事耿耿餘懷呢。」酉夜扶起她的嬌柔的身體，眼神認真而嚴肅：「那不是你的錯。」

羽蝶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故意調轉了話題：「為王做點事也是應該的，陛下待我不薄，今天還是陛下送我回宮的呢。」

「別傻了……」望著她慘白的面容，男子不禁束緊雙臂，將少女深深地攬在了懷中。

其實酉夜心裡一直很明白，羽蝶喜歡他，儘管她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神族之王——斂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