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禁家的大小姐不是在王宮嗎,你再胡說我立刻殺了她!」壯漢惡狠狠的放話。
欣欣臨危不懼的說,「明日是王室出遊之日,娘娘被允許回娘家,明天……」欣欣靠近了一點,「皇上便會微!服!私!訪。」
壯漢愣住,憶起了往事,我被追債的時候,是宮禁將軍救了我,甚至希望我能去參軍,我沒有立即答應他。我欠著他一條命,現在又劫持了他女兒,該怎麼做。
可是,手中劫持的是娘娘,是明國皇帝的女人。明天皇上微服私訪,到時這個女人一告訴皇上,自己的性命定會不保。自己愛賭如命,家產所剩不多了,娘子也愛上了被賣的他的那個男人。這樣窩囊的活著,倒不如一死百了。
刀子緊了一些,脖子刺痛,一滴血打在我的手心,散開,乾涸。
我動都不敢動,四肢僵硬如石。
「你放了我家小姐,我來代替我家小姐。」欣欣引誘著他,一點點靠近,「你如果想平安無事就放了我家小姐吧,我們保證你們不會受到傷害。你看看你的女兒,她還那麼小……」
伸手似乎就能碰到欣欣,我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壯漢沒有任何動作,跪在地上的母女還在哀求。
「放開她。」在人群的外面,那聲音擲地有聲,也聽出是一位女子。
人們全部自主的分開來,讓出了一條道。好奇心驅使他們想去看看是什麼樣的女子,出手相救陌路人。
蒙紗的女子。
妙曼的身軀,簡樸的裝束,隱約帶著小姐的貴氣和書香氣,還有那朦朧的氣質。似乎所有的讚美都能在一刻間被她無形的打破。神秘的氣息,顛倒眾生。
「你是何人,快給大爺滾遠點。大爺一個不高興……啊!!」話還在嘴邊,那壯漢已經倒在地上,手中的刀子鮮血鋪染。
我能嗅到那是某種無形狀毒藥的氣息,凝聚著飛向壯漢,擦過我的衣角,染上了淡藍色的斑狀。
欣欣神速的閃到我面前,把我拉到身後,眼淚噗噗的往下流,「小姐,流血了!怎麼辦,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我該死!」手帕被染紅,欣欣的眼淚更多了,「怎麼辦……怎麼辦……」
「你先扶我去前面客棧,我頭暈。」腳還有點發軟。「不要叫大夫,不要驚動任何人,幫我買條紅色的綢布,我自己能處理這點小傷口。」
「謝姑娘救了我家小姐。」模糊的聽見欣欣在和救命恩人說話。
「請轉告王室的人,不要和契丹人連成姻緣。否則……」空氣中只留下這樣一句話。
也許是失血過多,或是我暈血,頭開始昏昏沉沉的。我甚至在劫後餘生裡,忘記去問那個神秘的蒙紗女子,她叫什麼名字。她的話又是帶著什麼目的。
欣欣叫醒我的時候,我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不明白自己何時如此貪睡。
那是一匹水紅色的綢布,做工細膩,觸感很柔軟。小二幫忙買的剪刀就在桌子上,我大約的丈量到50釐米,拉開成長方形,剪斷。
欣欣一直很關注的盯著我的傷口,那裡已經上過金創藥,我也消過炎。看來現代的常識在這樣的古代如此有用。
我又動手剪下一塊圓形的布,有點為難的看著欣欣,「欣欣,你學過刺繡是不是?」
「蒽。因為我們丫頭都不許學刺繡和去學堂,刺繡和認字都是小姐教給我的。」欣欣蹲下來看著我的脖子,驚喜到,「小姐,還痛不痛?已經不流血了。」
「還好,已經不痛了。你幫我在布上秀一朵花吧,我沒什麼力氣了。」
「蒽。我幫小姐秀一朵漂亮的花,小姐先休息下吧,一會我叫你便是了。」
「蒽。」被困意席捲,我躺下,欣欣幫我拉好被子。
無夢,這一覺睡的很安穩。
醒來時,欣欣已經不在屋裡了,床邊是秀好了的綢。
靜靜開放時的曇花,似乎就在眼前。我把花鑲在長綢布上,折疊成脖子的長度,繞著脖子圍起2圈,系上。一條曇花盛開的圍巾遮蓋了受傷的脖頸。
娘親,我不能再讓你為我擔心。我已經長大了,已經為人妻,我要學著分擔娘親的痛苦,我要娘親能夠一直開心,我還想看娘親溫暖的笑顏。
木門發出脆響,欣欣應聲而出。端著託盤,張著嘴巴不可置信的站在門內和門外之間。「小姐,脖子上的,那個是?」
「你若是喜歡我教你,這個啊……」我得意的笑,站起來,是另一個世界裡很受年輕人喜歡的圍脖。
暈眩襲擊了我,意識被抽離,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了我,仿佛墜入了萬丈深淵。失去方向,沒有出路。
那裡有扇門,鏽跡斑斑的微敞著。一張桌子,一杯已經冷掉的水,幾粒藥丸,一把鑰匙。很多的玩具,一堆CD,幾本書,零亂的扔在地板上。哭泣的女生蹲在牆角,塞著耳機,抱著膝蓋。
吵鬧聲,摔玻璃器具聲,此起彼伏。CD機從窗戶劃過,悶重的響起。
奔跑,逃離,把過去拋在腦後,一切都已無關緊要。鑲著月牙鑽的項鍊還閃著脆弱的光,瞬間沉入海底,前世的前世都已經忘記。
眼裡,耳裡,呼吸裡,只有水存在。腳下的頑石撐著疲憊的身體,就這樣下去吧,只想睡著,安靜的睡下去
爹爹在翌日才回府。依然面目嚴肅,威風凜凜。
「爹爹。」我輕喚。
爹爹停下腳步,背對於我。
「爹爹,無論於何請不要傷害娘親,我可以和娘親一樣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明明發生了啊,可是娘親什麼都不願意說,那些痛苦,真的比不上一個不愛你的人的名聲重要麽。
「如果爹爹當真辜負她,便是我們恩情了斷時。」
「哼!」爹爹冷哼一聲,踏進了蕭書院。
爹爹,我已經不是你們的宮禁曲兒,那個膽小,懦弱,任你擺佈,遇事則逃的女子。我許給娘親的,附上生命也在所不惜。請你相信,為了她,我真的會那麼做。
擦掉複眼的障礙,掛上牽強的笑靨。舊時的宮禁曲兒已經死在那條斑駁的小路上,不是嗎;我有她一樣的名字,可是我,不是她,不是嗎。
「欣欣,收拾行李,我們即刻回宮。」
「小姐,你的身體?」昨天昏迷了一天,雖然大夫說是驚嚇過度,可還是讓人很擔心啊。而且夫人還不知道小姐受傷了。若路上出了差錯,她欣欣的奴婢命不值錢,可是小姐是當今的皇后,她便是千古罪人。
「無恙。」我也動手收拾起來,「這些布匹,等我們走以後,交代鄧總管或是娘親身邊的貼心丫頭,做一隻香囊。」
「把這包香料和黃泥裝在一起,泥土要烘乾不然會有氣味,你親自去做。」
這什麼奇怪的香囊?欣欣疑惑的看著我。「小姐,那香囊有什麼用嗎?」
我頓了下,搖搖頭,「沒有。獨特而已。」
荊朝一如既往的繁華,彰顯著國主的治理有方和民心所向。
炎烈,他的國家有多忙碌呢?
炎埡,他的領土有多閒散呢?
明國的歷史,又能輝煌幾個世紀呢?
沒有殺戮,沒有血腥,沒有冰戈鐵馬,沒有殘兵劣甲,沒有妻離子散,沒有家破人亡,沒有怨聲載道,沒有民不聊生。含飴弄孫,繞膝盤坐家人,那是何等的幸福啊。
可是,歷史是殘酷的。史書也會變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