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誤入五臺山

偽軍班長范大奎帶著他的六個兵，把楞娃和喜順壓到西城外的一片林子邊，這地方是塊窪地。范班長讓二人站到窪地的邊上，待會槍一響他們就順勢滾到溝裡，省的再刨坑埋了。四個士兵一邊一個壓著二人站到窪地的沿上。兩個士兵舉起槍，范班長一聲令下，砰砰兩槍，震得樹上的鳥飛起一片，喜順和楞娃滾到深溝裡去了。

倆人滾到溝底覺得頭上身上生疼，也不敢叫出聲。只聽上頭范班長的說話聲：「你們兩個下去看看，他們死了沒有。」兩個偽軍答應一聲往溝底下來。兩人嚇得趕緊閉上眼，一動不動。兩個偽軍咣咣踢了他們一腳，說：「別裝死了，我們老大壓根沒想打死你們，趕緊起來找個地方逃命去吧，再落到鬼子手裡你們可真的沒命了。」

楞娃和喜順如夢初醒，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眼見偽軍要走，忙說道：「大哥，我們身上的繩子還沒解開呢！」

兩個偽軍撓了撓頭，笑了說：「把這個給忘了。」轉回身，拿出刀子把綁著他們的繩子割開。

楞娃喜順活動了一下手腳，眼見兩個偽軍要走，他們撲通跪在他們身前，說道：「兩位大哥救命之恩，永生不忘。」說完，磕了三頭。

偽軍見此，像是遭到雷擊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楞娃喜順驚愕之際，偽軍哭起來，二人更是覺得詫異。聽到哭聲，範大奎帶著剩下的四個人連滾帶爬的到了溝底，上去給兩個偽軍一人一巴掌，喝道：「哭什麼？」

一個偽軍哭道：「大哥，我難受啊，都是中國人，我們救他們不是理所應當嗎，可是他們要謝我們救命之恩，他們叫我們大哥呀！大哥，平常人們都管我們叫二鬼子，我們不是人啊！我們是漢奸，我們不配聽他們叫大哥。」

範大奎歎了口氣，說：「我們不是要改過自新了嗎！從今天起，我們就把這身皮脫了，重新做人！別哭了，丟人現眼，引來鬼子我們一個跑不掉了。」

喜順明白了，原來他們不打算跟鬼子幹了。他激動的對範大奎說：「大哥，你們下一步去哪，帶上我們吧，我們要打鬼子。」

範大奎說：「我們要去綏遠，投奔傅作義將軍去，現在也就他還打鬼子。」

喜順說道：「反正承德我也不能回了，我跟你們去吧。楞娃，你去不，打鬼子，給你爹報仇？」

楞娃說：「我先回老家，把爹的事告訴我奶奶和我娘。」

範大奎說：「這位小兄弟說的也對，先回家，打鬼子晚不了。你叫喜順，你願意跟我們去，我可告訴你，打仗可是玩命的，跟鬼子打更危險，鬼子有大炮飛機坦克，炮彈打過來跟雨點一樣，地裡的土都能炸的翻過來，你敢不敢？」

喜順說：「大哥們敢，我為什麼不敢！」

範大奎說：「好，兄弟，我收下你了。」范大奎高興的給喜順認識他手下的六個兵。

分別之際，楞娃拉著喜順的手說：「喜順哥，都是我不好，連累的你回不了家。你放心，我回家看了奶奶和娘之後就回承德看望大爺大娘。」

喜順安慰了他幾句。範大奎從身上拿出兩塊銀元送給楞娃，給他做個盤纏。楞娃謝了，說：「范大哥給留幾個鬼子，也讓我殺殺。」

範大奎笑著說：「有你殺的！」

說完，他們走了。楞娃望了一眼承德的城牆，扭頭而去。

楊楞娃孤身一人，去往老家。

在一個霧濛濛的早上，他回到村子。村裡寂靜無聲，連時常聽到的犬吠聲也沒有。楞娃急忙往家走，回到家發現奶奶和母親都已餓的奄奄一息。他的母親見到他回來，睜大眼張了張嘴，只說了一句，去裡屋看看你奶奶便合了眼。楞娃欲哭無聲，奔入裡屋，奶奶倚在被子上，看到孫兒回來去拉他的手。楞娃抓住奶奶的手，只覺得的冰涼刺骨。奶奶張了張嘴，發出一句氣若遊絲的話：「你爹爹呢？」

楞娃淚水奪眶而出，搖了搖頭。再看奶奶時，已經咽了氣，卻因為沒有看到兒子回家而死不瞑目。

下午，村裡的人陸陸續續的回來了，楞娃才知道，村裡遭了土匪，糧食都讓搶走了。村裡的年輕人能走得動的都出去要飯。楞娃娘原本能跟著去要飯的，只是楞娃奶奶得了病，離不開人，她只得留在家裡照顧。誰知，竟然雙雙餓死家中。她能在臨了之前見到兒子，而他的婆婆卻死不瞑目，她們都不知道楞娃爹已經被鬼子殘忍的殺死。

楞娃在村裡鄉親的幫助下把親人安葬了，父親的屍首是找不到了，只能給他做個衣冠塚。楞娃給三個新墳磕了頭，也沒有回村子，順著回家時的路走回去，他要找鬼子，殺鬼子。

楊楞娃將家人不在的悲憤統統歸咎在鬼子的頭上，一心要殺鬼子，情緒控制了他的頭腦。一心要找鬼子，連找鬼子的路沒想好就出發了，結果走錯了路。過了幾天，頭腦清醒之後，才發現，路走錯了，如今到了哪也不知道。他走到一個高處，向四處張望，只見前邊一片大山，巍峨險峻。他想，過了山就是長城，前幾天他聽人議論，在長城上和鬼子幹了起來，殺得鬼子人頭亂滾，血流成河。他振奮精神，繼續前走，想著鬼子被砍死時的畫面耳旁仿佛傳來鬼子的慘叫，他腳下生風。

老話講望山跑死牛，楞娃沒翻過山，尤其是大山。他不知道，他跑到五臺山來了，在山裡跑了兩天，也沒轉出去，而且帶的乾糧也吃沒了，他半天易水米未進，此時饑渴交困，疲憊不堪。可是眼前的山，分明越來越高，越來越險。

天公不作美，山裡忽然起了風，接著大雨傾盆而至。衣衫單薄，又饑又渴的楊楞娃無處躲避，只得靠在一處山壁任風雨擊打。在狂風驟雨中，他慢慢的縮成一團，抱著雙膝，目視雨幕，好像看到了父親舞著大刀，健步如飛的來解救他

楊楞娃大難不死，被五臺山文殊院的一個老和尚相救，把他帶到了寺廟。

三天之後，楊楞娃在寺裡和尚的調養下身體康復。他謝別大師要求離去。寺裡主持見他一個無家少年，誠心挽留。楊楞娃說他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主持向他打問何事如此急促。楊楞娃凜然說道，殺鬼子。主持聞聽笑了，說：「施主有何神技，能對倭人信手殺之？」

楊楞娃看到廳堂中立著兩排兵器架子，抽身而起，拿起大刀，在主持面前一通狂舞。他累得氣喘吁吁，老和尚看著卻笑吟吟的一言不發。等楊楞娃收住身形，主持說道：「不怕施主怪罪，以老僧之見，施主此刀法不足以上陣，只是打把勢賣藝的花架子而已。靠此刀法殺不了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