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他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教師端坐在桌前,正寫著什麼,就大聲說:「許校長,你好,我叫劉學軍,是新分配來的。」
「哦,劉學軍,進來,坐。」林校長放下手中的筆,站起來迎接他,「好英俊斯文的小夥子,啊?」
「這是我的報到通知。」劉學軍不卑不亢地走進去,在靠窗的那張長椅上坐下。校長室裡很簡陋,白灰抹牆,水泥地面,與一般的教師辦公室沒有什麼兩樣。東西兩邊靠牆各放著兩張辦公桌,辦公桌的後邊有一排老式檔櫃。唯一不同的是牆上掛著一些獎狀和錦旗,正校長許智昌的辦公桌上頓著一部老式電話機。
許校長熱情地給他倒了一杯茶,笑吟吟地說:「我在教育局裡看到了你的檔案,很優秀,在大學裡就發表文學作品了,所以我把你搶了過來。本來,局裡要把你分到一所鄉中去。」
劉學軍一聽,懂事而不失幽默地說:「那就要謝謝許校長了,你成了我踏上工作崗位後的第一個伯樂。」
「哈哈哈。」兩個人都開心地笑了。
他們寒暄了一會,有一個副校長走了進來。他還沒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許校長就對他說:「劉校長,他是我從局裡要來的南師大高才生劉學軍。我想,高二(4)就讓他當班主任,你看怎麼樣?」
劉校長上上下下打量著劉學軍,有些不放心地說:「你定了,就行了。不過,他剛畢業,沒有當過班主任,不知行不行?」
「試一下吧。」許校長果斷地說,「行不行?只要幾個星期就知道了。」
坐在一旁的劉學軍心裡「格登」一沉:讓我帶慢班?可是他穩住自己,沒有吱聲。在心裡對自己說,這是許校長對你的信任,你不能推辭!再艱難,也要把它帶好。
我國撥亂反正時期首當其衝的,是文藝界和教育戰線。而教育戰線又是涉及面最廣影響最深遠的領域。從一九七七年恢復考高度以後,全國各地很快就掀起了一個高考的熱潮,幾乎是全國動員,全民參與,一切圍繞高考指揮棒轉,升學率成了衡量一個學校好壞的唯一標準。於是各個學校都千方百計提高升學率,這就出現了快班慢班這個教育上的畸形現象——片面追求升學率的應試式教育。
許多學校把成績好有希望考取重點高中或者大學的學生編入快班,進行重點培養,乘下的學生就編進慢班。這樣,慢班的難管難教程度就可想而知。這些沒有了希望的所謂「差生」擠在一起,自卑失落和橫豎橫心裡非常嚴重,刁而朗當甚至尋老師開心在班上製造惡作局的現象十分普遍。
他們本來成績就差,現在又被打入另冊,感到臉上無光,羞於見人。反正沒有希望,他們就索性破罐子破摔。於是,就如農村裡一句俗話說的那樣,三好搭一好,三壞搭一壞。差生們在一個班級裡,壞習氣相染,臭味道相投,把班級搞得烏煙瘴氣,一派混亂。當然,每個學校在治理慢班上也是竭盡全力,認真負責的。
東海中學高二(4)就是這樣一個慢班。這個班成績差,紀律亂,連老師上課也不能好好地上。班裡有些匪氣十足的學生,上課故意找老師的岔,自由發言,甚至亂說亂動,起哄嘲笑,弄得個別稚嫩的女教師當堂甩課本,課後哭鼻子。
下了課,他們尋釁滋事,打架鬥毆,還對一些漂亮的女同學搞惡作劇,弄得老師們非常頭痛。為了治好這個慢班,學校領導物色來特色去,先是讓教這個班語文的劉老師當班主任,劉老師當了半年,搞得精疲力竭,一點效果都沒有。他再也當不下去了,就舉手投降。
許校長就安排治教嚴格管班有方的邢老師去當班主任。邢老師上任後,採取了一系列嚴厲的措施,他想憑自己的威嚴壓服這幫「孺子不可教」的學生。誰知他們根本不賣他的賬,愈壓他們就鬧得愈凶,弄得他哭笑不得,只當了兩個月,也無可奈何地搖頭作罷。
正在學校領導束手無策的時候,寒假裡許校長到教育局去開會,他翻看著新分來的幾十個教師的檔案,象伯樂一樣眼睛一亮,發現了劉學軍,就向負責人事的茅局長要了他。
但他太年輕,沒有一點帶班經驗,許校長在作出讓他當高二(4)班班主任的決定前,也是有顧慮的。所以剛才,負責學校教學工作的劉校長聽了許校長的話,感到很意外。他不相信地看著劉學軍,以為他血氣方剛,根本就不懂得慢班的厲害。
他們已經招了好幾個經驗豐富的班主任談話,想讓他們去收拾這個殘局,卻都遭到了婉言拒絕。說實話,教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慢班,誰都避之唯恐不及,誰搭上手誰就倒楣。不說別的,就是每天看著這些油腔滑調不三不四呆頭呆腦的差生,心情就不好受。雖然每個月能拿到六七元的班主任津貼,但一個月下來,身上的肉卻要熬瘦好幾斤。
劉校長推了推滑下鼻尖的眼鏡,還是不放心地沖劉學軍說:「劉老師,你覺得行嗎?」
言下之意是,那些富有經驗和魄力的老教師都不行,你一個剛出道的小夥子有什麼特殊的能耐,可以管好這樣的班級?所以他想讓他婉拒許校長的決定。
劉學軍想了想說:「許校長信任我,我就試試吧。」
劉校長看著許校長說:「那就,讓他試試吧。」
「好,劉老師,你就大膽地試吧。」許校長鼓勵他,「有什麼困難,只管跟我們說,好不好?你先到後勤處,找邢總務安排住宿,然後到語言組辦公室,讓丁老師給你安排辦公桌。」
「那我先去找邢總務安排住宿。」劉學軍說著就站起來,往外走去。
正在這時,一個清純苗條的少女迎面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