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俊傑抬起頭來,想了想說:「不要急,劉老師,你先熟悉一下公司情況吧。以後,有你忙的時候,啊。」
劉學軍退出來,又在辦公桌前坐下來,喝茶,看報。公司文秘小包在電腦前打著什麼東西。司機小林和雜務老方都不在。兩人不知是有代溝還是陌生的緣故,誰也不說話。
辦公室裡除了鍵盤聲,靜得讓人有些不安。等到中午,有人來送客飯。小包站起來問他:「劉學軍,你吃紅燒肉還是小黃魚?」
不知為什麼,劉學軍聽小包叫他名字,覺得有些彆扭。吃盒飯時,郁俊傑來到門口看了看,對他說:「你已經吃了,否則跟我到下面的飯店去吃。」
沒說完,他就轉身走了。劉學軍不知他是對小包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以後幾天,劉學軍依然無所事事。一天到晚,不是喝茶,就是看報。他感到奇怪,郁俊傑拼命讓我來上班,真上了班,又不給我活幹,這是為什麼呢?
他決計瞅空問問耿雪萍,卻又怕與她單獨相處,勾起那種曖昧的回憶,產生不好的影響。但這天他實在憋不住,就去找耿雪萍。
上午九點半,郁俊傑一上班,在公司裡轉了轉,就帶了秘書小包出去了。一會兒,耿雪萍也來上班,不聲不響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劉學軍等待了一會,不見有什麼動靜,就站起來走出去,走進了她的總經理辦公室。
「來來,劉老師,坐一會。」耿雪萍見老師進去,連忙熱情地站起來給他泡茶。
耿雪萍的總經理辦公室沒有郁俊傑的董事長辦公室那麼豪華,但也很氣派。兩間房子連在一起,中間有一道門相通。外面是財務室,裡面就是總經理辦公室。
「我沒事幹,閑得慌,想來問問你,公司裡有沒有事情讓我做做?」劉學軍在耿雪萍大辦桌前的棕色沙發上坐下來,裝作隨便的樣子說。
耿雪萍把茶端到他前面的茶几上,走去將中間那扇門關了,然後坐到自己的靠背椅上,垂目凝思。
劉學軍敏感起來,他有些緊張。外面有兩名財務在辦公,她這樣神秘地關門,她們會怎麼想?要是傳到郁俊傑耳朵裡,他會產生誤解的。
是的,自從他一來這裡上班,他就有意回避耿雪萍的目光,更不敢與她單獨相處。現在他一進來,耿雪萍就這樣神秘地關門,他真的有些害怕。怕耿雪萍提起舊情,更怕她說出什麼讓他不安的話來。
他渾身發癢,屁股下好象有針刺一般坐不住。他朝中間那扇門看著,真想過去把它打開。可耿雪萍卻將兩個手肘優雅地撐在桌上,靜靜地看著他。
這平靜的目光,使他越發地不安。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學校。那天晚上,他也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裡,但位置跟現在正好相反。他坐在辦公桌邊,而耿雪萍低頭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紅著臉輕聲問:「劉老師,這‘韜晦’一詞怎麼解釋?」
劉學軍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靜靜地看著她。她的臉很亮麗,頭髮撅在腦後,胸脯起伏著,睫毛一閃一閃地動。
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知道這個詞只要查一下字典就知道了,可耿雪萍偏偏要在老師們都走了之後,候他一個人在時才來問他。
這說明她已經在外面轉了一會了。在他的注視下,耿雪萍的臉越來越紅,手裡的紙瑟瑟作響,心也咚咚直跳。
她是班裡最漂亮的女生,發育早,身材豐滿,亭亭玉立。那時他也只有22歲,大學畢業不久的他英俊瀟灑,風趣幽默。班上有好幾個情竇初開的女生都暗戀著他,耿雪萍是其中最熱烈的一個。
只要他一來上課,耿雪萍就羞澀地紅了臉,有時低著不敢抬頭,有時大膽地緊緊盯著他。開始,劉學軍一對上她的目光,就趕緊掉開。可慢慢地,他也憋不住要與她對視了,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的目光越粘越緊,有時甚至還哧哧地直冒火花。
真的,那時,他一節課不與她深深對視一下,心裡就有失落感。於是,耿雪萍往他辦公室裡跑的次數越來越多,大都是故意請教問題的。
劉學軍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決心斬斷這不該滋生的師生畸戀,就輕聲說:「耿雪萍,這詞你只要查一下字典就知道了。以後,你有問題就在教室裡問,啊。你還年輕,應該把精力都放到學習上去,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你不要糊思亂想,啊,這會影響你前途的。」
耿雪萍沒等他說完,就臉色蒼白地奔出了辦公室。過了一個多月,他發現耿雪萍的目光與郁俊傑對上了。課上常常一個往北看,一個往南望,對視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還相視而笑,神情亢奮。郁俊傑嘴裡的話越來越多,在課上,有時自言自語,有時故意提問,目的都是想引起耿雪萍的注意。
看到他們相視而笑的情景,他心裡說不出的難過。想找他們談話,又找不到正當的理由,只得開隻眼閉隻眼地忍著。
有次,數學老師發現郁俊傑在課上給葉紅琳傳約會紙條,課後告訴他,他嚴厲地招他談了話。那次郁俊傑偷看黃色手抄本《少女的心》,他沒收後,曾在到他家裡去家訪的路上對他說:「你的思想意識不健康,要是不改的話,將來肯定不會有出息的。一個農村孩子,要努力考上大學,跳出農門,才能真正得到黃金屋,娶到顏如玉,吃到紅燒肉……」
可到了社會上,有些道理卻常常行不通,甚至還出現了令人難以理解的相反情況。一些得到黃金屋,娶到顏如玉,吃到紅燒肉的人,都不是學校裡的好學生,有的甚至還是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端正的差生。
但耿雪萍當時跟郁俊傑親近,只是對他的一種報復。她還是那樣熱愛他,迷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