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雪萍笑了笑,與郁俊傑對視了一眼,顯然是在跟他交換意見。劉學軍看在眼裡,想了想說:「這樣吧,郁俊傑,還有耿雪萍,你們呢,不要把我當作老師,也就是要把我當作一個普通的應聘者來對待,然後從你們的事業發展考慮,才決定錄不錄用我,好不好?」
兩個學生面面相覷。郁俊傑抽了口煙,吐著煙霧說:「劉老師,看你說的?只要你看得起我們,我們還巴不得你來幫助我們呢。」
耿雪萍有些激動地看著老師說:「劉老師,能碰到你,是我們的運氣,能得到你的輔助,則是我們的福氣,真的。你就來吧,不要嫌我們不好,就來好嗎?」
劉學軍聽得出,兩個學生的心意是真誠的。耿雪萍後面這句話,還帶著懇求的曖昧語氣,他心裡有些動。但他還是不想讓他們因為自己曾是他們的老師而降低錄用標準,勉強照顧自己。這樣的話,他這個老師就太沒面子了。
另外,耿雪萍看著他的目光,還是那樣含情脈脈。跟中學裡一樣,依然含有暗戀他的情意,只是比以前更加老辣含蓄了。要是我真到這裡來打工的話,那我們的關係就太曖昧,太危險了。於是,他堅持說:「那不行,你們對別人怎麼考,對我也怎麼考,否則,我就放棄這次機會。」
郁俊傑笑看著老師,不置可否。
耿雪萍則有些著急地說:「劉老師,瞧你說的,你這麼高的水準,我們怎麼考你呀?」
郁俊傑這才附和說:「是啊,哪有學生考老師的道理?」
他們又說了一會兒別後之情,劉學軍就站起來要走。兩個學生豈肯讓他走?堅決要留他吃飯。劉學軍盛情難卻,只得隨他們去吃飯。在一個高檔飯店裡,他被兩個學生再三相邀的真誠和熱情打動,真想答應他們的請求。但他總是覺得郁俊傑的話裡另有含意,也很有分量,耿雪萍的目光則總是閃閃地要與他對視,甚至都有些迫切,他心裡就還是隱隱地有些擔心。是擔心搞不好工作?還是擔心與他們的關係不好處,抑或是擔心爆發婚外情……他一時還想不清,就認真地說:「我怕自己勝任不了這工作。真的,我不懂房產經營,也沒有做過董事長助理。這樣吧,容我考慮兩三天,再給你們答覆,好不好?」
「好吧。」郁俊傑帶著幽默說,「劉老師,我們正好缺少輔助我們的人才。你是諸葛亮,可不要也讓我這個學生三顧茅廬吧,啊?」說著,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劉學軍和耿雪萍對視了一眼,也心照不宣地笑了。
但他回去後,猶豫著一直沒給他們回音。沒想到第三天,郁俊傑就打來電話催問了:「劉老師,怎麼樣?考慮好了沒有?」
劉學軍吱吱唔唔地不知說什麼好。
郁俊傑說:「噯呀,劉老師,來吧。我們不會虧待你的,雪萍也盼著你來呢。」
劉學軍心裡一愣,吱唔著說:「我,怕……」
郁俊傑說:「你怕什麼?我保證你工作很輕鬆。下午,我們來接你吧。」說著就掛了電話。
果真,吃了中飯,劉學軍正在市郊結合部新租的一間小房子裡洗碗,就聽下面路上傳來汽車喇叭聲。劉學軍伸出頭去一看,見是郁俊傑的奧迪車,心裡一緊,連忙喊:「郁俊傑,你們真來了?我馬上下來。」
他不想讓兩個學生看到自己的蝸居。他租的房子只有六七個平方,放了一張床一張吃飯桌和一些雜物,就緊巴巴地只有一個人的轉身之地了。兩個人進來,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他更怕耿雪萍看到自己又小又亂的陋室。要出門時,劉學軍還是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誰知他還沒有整理完,兩個學生就從仄仄的樓梯上噋噋地上來了。
劉學軍心裡一陣緊張。
「啊?劉老師,你就住這?」一到門口,郁俊傑就驚訝地說。
劉學軍的臉漲紅了。他偷偷瞥了一眼站在郁俊傑背後的耿雪萍,不好意思地說:「這麼小,還一月兩百元呢。你們,進來坐一會吧。」
說著,他從飯桌底下拉出唯一的一張凳子,放在門口。門口被凳子一占,就不好走人了。他尷尬地搓著手說,「郁俊傑,你進來坐床上,耿雪萍坐凳子。」
「太小了,太小了。劉老師怎麼能住這種房子?到了公司,我們給你安排一間寬敞一點的房間。」郁俊傑說著,回頭看了有些羞澀地站在那裡的嬌妻耿雪萍一眼,「雪萍,你看看,給劉老師安排在哪裡好呢?」
耿雪萍看了看窘得臉色通紅的老師,知趣地說:「我們不坐了,到下面車裡等你吧。」說著扯了一下郁俊傑的衣角,先下去了。
劉學軍臉上熱辣辣的,重新將凳子塞進桌下,關門下來。耿雪萍客氣地說:「劉老師,坐前面吧。」劉學軍趕緊說:「我坐後面,我坐後面。」邊說邊拉開後車門坐進車子。
他還沒坐穩,奧迪車顛一下身子,就開出去了。郁俊傑邊開車邊問:「劉老師,你一直住這裡?」
「搬過好幾個地方,」劉學軍老老實實地說,「前一陣住在工地。以前在三星集團做的時候,跟人合租過一個兩室一廳,一人五百。」
郁俊傑感歎說:「劉老師也太艱苦了。雪萍,先讓劉老師與老李住一起吧。」
耿雪萍說:「好,等會我讓老方給劉老師去整理一下。」
劉學軍覺得自己真的成了學生,而他們是老師,在給他安排宿舍呢,心裡真是五味俱全。
「劉老師,你不要有什麼難為情。」郁俊傑見老師尷尬地沉默著,就安慰他說,「在自己學生的公司裡,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啊。」
對學生的熱情,劉學軍充滿感激。可他們越是熱情,他就越感到自卑和拘謹。覺得在他們面前不僅矮了一截,就連說話也不敢隨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