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梯田裡一見鍾情 第三章 全福莊有個俏姑娘

這時候的尹上海如在夢裡，他先是被這裡的美麗無比的好風光嚇了一跳，接著又被這奇怪的歌聲嚇了一跳。

說實在的，雖然自己不是一名音樂家，卻肯定比一般人懂得多見得多也聽得多，但是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沉重的旋律。

一聽這位姑娘唱山歌，自己已經是魂不守舍，尹上海似乎感到從遠古吹來了歷史悠久的長風，又想到了一個年老的老人在大放悲聲，他突然感到了所有的放大了的淒涼與悲哀，他的心馬上隨著歌聲在山風裡蕩漾，不由自主地就把歌尾接了過去。

尹上海是個機靈鬼，他從小就有一種超人樂感的能力，一聽見樂章裡面的一段音樂，就可以找到整篇樂章的旋律。

他突然有了個小小的計畫，想用唱山歌、對山歌的辦法，瞭解一下哈尼梯田的基本情況。

其實，尹上海已經被這個姑娘迷住了，想與大山裡的姑娘對唱是本意，瞭解哈尼梯田是在自己哄自己，他想進入這種驚心動魄的山歌的旋律裡。

於是，最精于工計的上海人尹上海依照姑娘的旋律與音調唱道：

天上鋪滿七彩錦哎，

阿拉疑是神仙下凡來——

莫是仙女到梯田哎，

莫是散花到人間來——

櫻桃花姑娘從溝底順著歌聲向山上望去，一個高大的人影在那裡興奮的又蹦又跳又喊叫。

但是，聽了對方的歌聲大吃一驚，怎麼這個人也會哈尼人的歌呢？

哈尼人的歌唱起來如泣如訴，一句句歌詞就像是無可奈何的老人在山坡上艱難地爬行，櫻桃花一下子就來了情緒，她要看看這個外地人到底是個什麼人。

於是，櫻桃花就笑著喊了起來：「鷳子，快看，又來了一個瘋子！」

像個「跟屁蟲」似的小白鷳就在櫻桃花的背後，趕緊順著小姨手指的方向向上望去，聽了挺高興地說：「哎，小姨，和他對，和他對嘛，讓這個外地人丟丟醜！」

於是，櫻桃花捋了捋汗濕了的劉海，咯咯咯地笑了笑，山溝裡山坡上響起了櫻桃花姑娘歌聲的回音，整個天地齊聲回應。

她唱道：

天上鋪滿七彩錦唉，

地下滿鋪錦七彩——

天上地下為一體哎，

神仙與凡人是一家——

哈尼梯田人神共有哎，

你為什麼要給我們分開家——

小熊貓唱道：

阿妹阿妹你太驕傲哎，

給你一點兒顏色就開染坊——

如果我有問題要向你哎，

能不能回答上來不知曉——

櫻桃花立刻唱道：

阿哥阿哥你個子大來心眼小哎，

想考姑娘你就隨便問——

若是阿妹答得對哎，

你敢不敢從崖子上跳下來——

這時候，天地之間一片輝煌燦爛，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莫名其妙的興奮與狂喜之中，兩個年輕人嘹亮的山歌對唱，就像火種點燃了人們的激情的狂妄，呼呼啦啦的人流都向這裡流過來了。

立刻，這裡已經圍過來一群又一群遊客，一個更比一個興致高，遠處的人也在往這裡跑著、喊著、叫著，熱鬧極了。

尹上海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崖子，嚇得往後一退，但是他看看越來越多人群，咬咬牙，接著唱起來：

哈哈哈哈哈，

跳下來就跳下來——

假如你要答不好哎，

你就從崖子下面跳上來——

櫻桃花捋捋被山風吹亂的頭髮，用雙手合成一個大喇叭喊道：「喂喂喂，我看你是外地人吧？阿哥，可以通個名報個姓吧？」

尹上海也用雙手合成一個大喇叭喊著回答：「我的地地道道的男子漢，坐不改名行不改姓，阿拉是上海人，外號：小熊貓！」

櫻桃花一聽，心裡一驚一喜。

她一聽來人是上海人，隨即口氣軟了下來，因為上海人在雲南人的心目中，無私地支援雲南這麼多年這麼多東西，是最可尊重的人。看他背著大包小包，肯定是來這裡有事情的。可不能耽誤人家辦事情喲！

於是，櫻桃花大聲問道：「阿哥，可以問一問你來這裡是做什麼嗎？」

尹上海之所以主動過來與櫻桃花對歌，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對她看不起男子漢不滿意，你聽聽她剛才唱的歌，多麼霸氣。

現在看見櫻桃花姑娘軟了下來，有些得意，但是尹上海是不會給她機會的，他以為對方是沒有能耐在下軟蛋，就氣呼呼地說：「既然姑娘你挑了戰了，就應該先過過招，呵，過完招之後嘛，再看本阿哥的情緒吧！」

小白鷳一聽就氣得跳了起來，大聲吼道：「知道你是城裡人，你們城市裡的大樓能有我們這裡的大山高嗎，你臭美什麼呀——」

櫻桃花一看對方不給面子，賭氣說道：「這位親親的上海來的阿哥啊，要問就請開口吧！但是，我們也得立下一個規矩：不管你問也好，不管是我答也好，都必須是越來越快，如果誰要是慢下來，那可就算是失敗了喲——」

尹上海回答道：「好吧，好吧！」

櫻桃花說道：「問吧，問吧——」

尹上海拍了拍手掌就唱著開問了：

哈尼梯田的大名天下楊，

請問歷史可有記載？

櫻桃花就立馬唱著回答：

哈尼人歷史上無文字，

漢族親阿哥幫了忙——

最古老的《尚書》有記載，

司馬遷的《史記》有記載——

尹上海問：

《史記》裡的那一篇

櫻桃花回答：

《史記》裡的《西南夷列傳》

櫻桃花問：

哈龍縣的哈尼梯田有幾多

櫻桃花回答：

你就往二十幾萬數

尹上海問：

大塊兒的哈尼梯田有多大

櫻桃花回答：

幾十畝以下

尹上海問：

小塊兒的哈尼梯田有多大

櫻桃花回答：

小塊兒的只有巴掌大

尹上海問：

哈尼梯田最大的坡度有幾多

櫻桃花回答：

80度以上還想種，

可惜地方沒有了——

在這以前，無邊無際的哈尼梯田被五光十色的彩雲籠罩，整個世界變幻著神奇的雲霧與光彩。現在突然響起嘹亮的山歌對唱，即刻把似乎有空缺的世界充滿了，優美的山歌立刻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人流頓時向著他們倆對歌的地方湧來。

人流越來越密集，哪裡會有這麼多的人嘛？

好像是天底下的人都來了似的，人們還在往這裡奔跑，各條大大小小的道路上，田埂上，全部人滿為患，燦爛輝煌滿世界，歌聲笑語喧囂不斷。

尹上海和櫻桃花也就越唱越來勁，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對歌的速度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為了加快速度，尹上海將問題集中在哈尼梯田的主題上，幾乎把身體的各個器官都調動起來了。

櫻桃花姑娘卻不急不慢不卑不亢，她這樣的山歌對唱過不知道有多少回了，開口就來，因為對唱哈尼梯田的山歌，櫻桃花還獲過縣裡的一等獎哩！

為了加快速度，越往後邊，他們對歌的詞句越簡練，歌聲當然會越精煉，周圍的人聽的都入迷了，下邊我以簡潔的方法概括記錄如下：

尹上海：「耕田用的工具是什麼？」

櫻桃花：「原始的木犁和水牛。」

尹上海：「水田施肥用什麼肥？」

櫻桃花：「豬羊牛馬肥和草肥。」

尹上海：「坡坡坎坎如何送？」

櫻桃花：「我們有四通八達的水網啊——」

尹上海：「你們為什麼不用化肥？」

櫻桃花：「用了化肥不能養魚。」

尹上海：「為什麼要在田裡養魚嘛？」

櫻桃花：「充分利用田裡的空間嘛。」

尹上海：「你們的水利設施在哪裡？」

櫻桃花：「溝溝岔岔都是啊。」

尹上海：「你們的路在哪裡嗎？」

櫻桃花：「溝溝坎坎都是路啊。」

尹上海：「你們的——你們的——你們的——」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句趕一句，小熊貓吞吞吐吐地唱不上來了。而且累的氣喘吁吁，簡直就要趴下了。

別說尹上海是個生手，就是土生土長的哈尼夥子也贏不了櫻桃花姑娘，尹上海終於敗下陣來了。

櫻桃花看了看自己的對手，估摸著那個崖子的高度，就想把那個懲罰忽略掉，於是就默默地低下頭去，擺弄著自己的衣角，她在想一個辦法。

小姑娘白鷳早就急的不得了了，得意的不得了了，急急忙忙地卷起兩隻手做話筒，大聲呼喊起來：「嘔——嘔——上海人失敗了——上海人要跳崖子了——上海人要跳崖子了——」

一呼百應的情景，只有在這裡才會有能夠體會到。

小姑娘白鷳一呼喚，千山萬水齊來應和，整個世界都是她的聲音。

被激情燃燒著的周圍的觀眾也大聲喊起來：「嘔——嘔——上海人失敗了——上海人要跳崖子了——上海人要跳崖子了——」

櫻桃花趕緊去制止小白鷳，哪裡還能制止得了。

永平看著白鷳在嘻嘻地笑，一邊去牽牛去了。

「一本書」老人一邊笑著一邊繼續抽自己的煙。

白鷳姑娘不依不饒地繼續大喊大叫，田野上的觀眾也再大呼小叫，櫻桃花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高大的人影正從崖上跌落下來。

永平牽著水牛回來了。

永平正好看見那激動人心的一幕，輝煌燦爛極了。

尹上海是從上往下跳，永平是從下往上看。

尹上海那是什麼人，富家子弟富二代，穿穿戴戴都很講究，處處裝飾著亮光閃閃的反光的物件，再加上他背著的大包小包，當時又是最輝煌燦爛的美好世界，處處都給反射出來了，更加輝煌燦爛。

尹上海就那麼往下一跳，製造出了無數個無比燦爛輝煌的大大小小的美好世界來。

尹上海往哈尼梯田的水地裡一落，哈尼梯田裡的水往起一濺，嘩地一下子飛起無數的水柱與水珠，處處閃閃爍爍，處處珠光寶氣，你說這情景有多麼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