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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夏立在門邊,看著天空中遠處一個小白點越來越大,一伸手,一隻鴿子變飛落下來,停在她手上,,她從鴿子腳邊的玉管裡抽出一卷紙條,攤開,見紙條中果然卷著一束小草,嘴角邊不禁微微上揚起來,「幽榭,果然有求必應,呵。」
小紙條上只寫著三個字:「七星草」。
蘇夏把紙條一扔,拿著那束小草就回到了屋裡。
蘇夏命丫環將七星草搗成汁,再配上幾味藥,吩咐丫環去熬。
閑著無聊,為了方便照應,她在他的榻邊坐下來,靠著床上雕花木欞,昏昏沉沉地睡去。
夢裡,她好像又回到了十七歲那年的那個晚上,同樣是殺戮,同樣是流血,比十五歲那個晚上更加殘酷、慘烈……
那天,她有些思念父親,便從義父家告別,乘車趕回自己家,馬車停在自己熟悉的那深宅大院門前,剛推門進去,迎面便是一口亮晃晃的劍,劍尖直指她的咽喉,劍身上仍猶自滴著鮮血。
「主夫人,這個,殺不殺?」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她這才從剛才的驚詫中回過神,看到的卻是更加慘烈的景象。
她面前持劍的是一位少婦模樣的年輕女子,而在她的身後,則是一群人——七八位年輕美貌的女子,打扮不一,但無論是衣著、首飾,均是華貴異常,氣質姿色,均是驚豔出眾,亦是各有千秋,他們有的持刀有的持劍,刀劍上都殘留著殷紅的血。其中,還有一位白衣的少年,手上也提著劍,殷紅的血珠順著劍脊、劍刃,一顆顆如斷線的珠子,滾落在地上,少年的神情甚是淡漠,微低著頭不知在思索什麼。
在他們的身後,則是一派慘不忍睹的景象:到處都是死屍,血染紅了她家院宅的每一寸土地,而房梁上則一把火縱起,這應該是他們準備離開時丟下的一個火把,準備用火掩蓋這裡的一切。
抵在咽喉的劍尖幾乎劃破勁部的皮膚,她已顧不得痛楚,只愣愣地注視著那把火以及火光下的屍體和血。
「斬、草、除、根。」那個被稱作「主夫人」的女子年歲稍長些,風姿楚楚,抬首攏了攏耳邊的鬢髮,淡然地吐出這四個字,宛如在決定一隻小貓小狗的生死,並不是一個人一般,眼中卻閃過一道鋒芒和一絲狠厲。
「叮——」電光火石之間,兩把劍擦出了火星,她項上的劍被格開,但由於劍尖離得太近,還是在雪白的頸間劃出了長長的血痕,霎時間,鮮血往外湧出。
「映塵,你幹什麼?」被格開劍的女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很是驚訝。
「六姨娘,我不想你殺她。」是那位少女眼中的神色徹底打動了少年,他開始懷疑自己及他人做的是否就是正確的,這畢竟是他十八年來的第一次殺戮。少年淡淡地說出那句話,並不在意在場所有人臉上的驚訝,並且來到她身邊,抬指點了她頸間的穴道,止住噴湧的血後,又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巾,竟將它圍繞在她頸間的傷口處,包紮好,末了還在她頸項間用雪白的絲巾打了一個蝴蝶結,看到眼前的少女正愣愣地看著自己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馬上似又想到什麼,笑容瞬間凍結在他清俊的臉上,他冷然道:「還不快走!」
可她注意到的卻是他們身後的火光越來越大,她突然想到自己父親的屍體是不是也躺在火光中,她連他最後一面也沒見到。畢竟,血濃於水、無法割捨的還是親情,她不顧一切,瘋了般推開面前救了她、還為她包紮了傷口的人,又推開擋在眼前、那些仍沉浸在驚訝中的人,隻身奔向熊熊火光,妄圖還能找到些什麼。
「映塵,火越來越大了,快走吧!」大家已紛紛出門,看到少年沒有要走的打算,「六姨娘」最後一個走出,在經過他身邊時提醒他。
沒想到,少年卻如一陣風一樣向著火光的方向掠去。
她跌跌撞撞地在火光中似乎在搜尋著什麼,忽然,她看到了一具屍體,那是父親的三姨太和她的兒子辰兒,八歲的辰兒任由他的母親緊緊抱在懷裡,可此時已死去,未瞑目的雙眼睜得很大,眼神滿是驚懼與不解,而從他母親背後刺入的一劍準確地、不僅洞穿了他母親的心臟,甚至穿過他的心臟,好一個「一箭雙雕」啊。
辰兒胸口的血紅漸漸模糊了她的雙眼,眼前湧現的都是記憶深處的東西,她仿佛看見了曾經她與辰兒一起嬉鬧的情景,耳邊似乎聽到了辰兒依戀地叫她「姐姐」的聲音……儘管她恨三姨太,但她很喜歡自己年幼的弟弟,就像喜歡自己的哥哥一樣,那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情!
烈火熏得自己睜不開眼睛,火快要燒到自己的衣服和頭髮了,但仍然沒有任何感覺的木然立在那裡。
這時,頭頂上的房梁被火燒斷,燃著火的粗重木頭竟然落了下來。
千鈞一髮之際,宛如一陣清風拂過,有人將她撲倒並壓在身下,木頭夾雜著炙熱的火勢重重砸在那人背上,那人就勢抱著她滾出了火圈。
她認出了就是剛才的那個少年,當時她想的並不是他第二次救了她的命,而是她在烈火中看到的慘景。
此時,少年安靜無恙地站了起來,後來她才知道少年穿著冰蠶絲織的衣袍,因此才會安然無恙。
發現萎靡不振的少女,少年有些氣惱,索性彎腰橫抱起她,當她在他懷中掙扎,要求他放她下來,為什麼不殺了她,讓她也去死時,他便直接點了她的穴道。
她安靜地躺在他懷裡,感受著他衣上熏著香草的清香,有杜若、有蘅蕪,這些既可以做重要也可以做香草的植物的香味總能讓人神清氣爽。
以她的角度,正能看到少年清澈而倔強的眼,竟和哥哥一模一樣,耳邊似還迴響著剛剛少年的話:「你不可以死。」語氣堅定不容質疑,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救你,不過為我自己救贖!」
這畢竟是他第一次殺人啊。
當他一劍洞穿那畏縮在牆角的一對母子時,天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他不想讓自己再犯罪了,他甚至還記得曾聽過寺廟裡僧人講禪:殺人,死後是要下地獄的,並且永世不得超生,他因此害怕了,殺一個,定以救十個來贖罪。
然而,仍是少女的她不知道這些,依偎在他懷中,那樣的懷抱溫暖可以給人依靠。
其實一直以來,在她眼裡,哥哥便是做山,可以給她依靠,在她最最無助的時候,可是後來,她發現山崩了,她只有隻身一人在路上踽踽獨行,可現在她仿佛又找到了這樣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