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軒轅山莊

這個夢很長很長，醒來時自己已一身冷汗，浸濕了薄薄的春衫。

一睜開眼，便看到丫環在屋中捧著個藥碗，藥已熬好，，從藥碗上方冒著的熱氣可以判斷丫環在此並未立多久，丫環不敢擅自叫主子，只得等主子醒了才敢說：「大小姐，藥已熬好。」

另一個丫環則拿起雪白的鶴氅，走過來輕輕披在她身上，她們皆是訓練有素的丫環，都十分清楚主子什麼時候需要什麼、什麼時候不需要什麼。

蘇夏仿佛沒有聽到，她猶自沉浸在剛才的夢中，發現那個夢還未結束，接下來，少年抱著自己出了門外，看到門外停著的馬車猜到了什麼，便把她塞進馬車裡，讓車夫將馬車駛往她來的地方，之後他拍了幾下手掌，一匹雪白馬兒跑到他的身邊，他翻身上馬。她在車中，看著他雪白的背影朝著自己相反的方向，與自己越來越遠時，心中不知是怎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後來，她回到義父哪兒，將一切都告訴了義父，義父這才告訴她——那應該是近幾年江湖上名聲鵲起的「軒轅山莊」，沒有人知道莊子的起源，只是人們都心照不宣地流傳著此莊的鎮莊之寶是上古十大名劍之首的軒轅劍，那把劍究竟是何等神奇，只是傳說而已，誰也沒見過。但自從有了這種傳言，軒轅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便是越來越高。

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凡是莊主基本上可以等價于武林中的盟主。這一任莊主袁義諧進士出身，風度翩翩，瀟灑悠溶。他雖只娶妻一位，但武林中許多名門正派都希望與之聯姻，以便自己可以光耀門楣。這下便熱鬧了，袁莊主生性淡然自若，不擅拒絕，推辭不下，便只好續了九位妾，然而縱使這九位女子都是身世顯赫且儀態大方，但大多也都是有名無實，攤個名分而已。而這裡每位女子都是大有來頭，比如說其中有江南慕容世家的二小姐，唐門掌門的侄女，天下首富的大女兒，甚至還有鎮南王的小女兒……這十位女子，無一不是女中豪傑，因此江湖人又稱作「軒轅十英」。

袁莊主英年早逝，抱病而亡，膝下只有一個年幼的孩子，這個孩子便是少莊主，但在少莊主弱冠年前，莊中一切事務則是由其母親主持，人稱之為「主夫人」。

當她問義父為什麼軒轅山莊的人要去殺了她全家，由於是正月十五，家裡當時還有不少親戚，再加上那些家丁、丫環，加起來有四、五十人，全都死於那十位女子還有那位少年的刀劍下，有的未死的，也被拿一把燃了兩天兩夜的大火化為灰燼……義父告訴她：像那樣的名門殺人是不會留活口的，如果殺了人被別人看到，看到的人也是死路一條，否則走漏了風聲，對他們則大為不利……可當她每次問軒轅山莊與她父親是不是有什麼仇時，義父也含糊其辭，說她以後會知道的，而且隱約中似乎瞭解到好像和哥哥有關，但其餘的，義父至死前都沒讓自己弄清楚。

這也怨不得義父，這離家的八年，畢竟都是義父的呵護與照顧，義父膝下無子女，便將衣缽全授予了她，並且讓她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繼承了碧螺山莊，繼承了他的一切。

而自那一別後，剩下的事便是她所不知道的。

少年回到軒轅山莊後，主夫人袁影逝冷冷拂袖而去時，丟下一句「罰跪三天」的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正堂，廳堂中的眾夫人們暗自想：這女人對自己兒子也夠狠的，但誰也敢求情。

到了第二天時，少年便病倒了，這時大家才想起他很小的時候，曾有一位雲遊四方的道長給他看過相，說這個孩子一生忌火忌水，不要挨近大火和在水中游泳，土則可滅火亦能掩水，名字中故取了一個「塵」字，便才改名「袁映塵」。

——少年這一病卻是數月。

然而，這種病很是特別，訪遍名醫皆難以治癒。

幸運的是，漸漸地自己好了起來。

……

「大小姐——」丫環忍不住再次開口，她知道若再耽擱下去藥怕是會冷。

「嗯，」蘇夏伸手準備接過藥，丫環忙遞過去，心中詫異：小姐平時從不親自給別人喂藥啊……隨機抬起目光看了看榻上年輕的白衣公子，心中暗自忖道：呵，這位公子有小姐親自喂藥，真是……想著想著，便低頭微笑著走出房去。

還是那樣……六年了，他是沒怎麼變，只不過眉宇間多了幾分成熟與穩重，他的衣袍上仍熏有杜若、蘅蕪的清香。當年，正是念念不忘那種味道，回來後讓義父派人將碧螺湖畔的那一大片野草地全換成了杜若與蘅蕪兩種香草，並且家中所有香爐放的都是這兩種香草，只為能再次感受到當年少年懷中的氣息，讓自己重新找回那種可以依靠的感覺。

畢竟，她再強也只是一名女子，憑藉自己聰明才智打理山莊，撐起整個家業，但多少辛酸與困苦都只能與眼淚往肚裡咽下，深藏在心中，她從不輕易向任何人低頭，無論是在哪裡，人人都認為她是個聰明精幹，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子，再大的風浪她都能笑著扛起。

上門說媒的人早在義父過世時就踏破了門檻，多少青年才俊希望要娶到她這樣的女子，上至豪門權貴，下至名門世家，在十七歲前她心中是惦念著哥哥的，但十七歲後，她不得不承認對哥哥，或許只有親情，畢竟他們是兄妹，那是一種眷念，但對曾經的少年，或許是心底的愛慕了。

甚至，在一次進宮行醫後，皇上便有意納這樣的女子作為太子妃，但她卻推辭了，當今太子也是青年才俊，而且若成為太子妃則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皇后，母儀天下……然而面對這樣的機緣，她還是選擇了放棄。

其實，她也清楚，皇上說不定在那件事後對她心存芥蒂了。

她不惜得罪皇上，只為他。因為，別人給不了她有杜蘅清香的懷抱和堅實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