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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北地的官道上,荒草叢生,風雨如晦。
晨色清冷,帶著一絲寂寥,隱然暗示夏日將盡。為數二十人的隊伍與破曉時分重新啟程,這支隊伍從京城出發,緩緩行駛了半個月才終於到達這北地邊境,再往前走,就算是肅北領地了。
這支隊伍中還帶有一架造價頗為不菲的馬車,蘇緞的門簾,門軸和車架都是上等硬木,雕工也是極為上等,細細觀察,門窗處的雕花還鑲了黃金,車頂的華蓋與流蘇也都是京城皇家才能用的黃緞,車中乘坐的絕非等閒之人,只是這般豪華的馬車為何會行走在這北地驛道上?
車中坐著一位小孩與老婦人,孩子約莫十一二歲的樣子,眉眼長得極為標緻,丹鳳眼,柳葉眉,這小男孩的面容足以讓世間絕大多數女子羡慕,男孩身穿青色長袍,面料一看便知極為上等,但細細看來竟是有些陳舊,雖然保養的極為小心,但也能看出穿了有些時日了,孩子眉宇間有種天生的高貴氣度,但也能看出與其時間年齡不符的深度與滄桑,孩子微微皺著眉頭,似有千千心結,嘴唇緊抿,微微垂下的左手不著痕跡的攥著衣角,竟還是十分的緊張,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孩子的側下還坐著一位老婦人,老婦人從年齡上看應該當孩子的奶奶也綽綽有餘了,老婦人微微佝僂著腰,慈眉善目,嘴角一直掛著微笑,安靜地看著坐在她上方的孩子,老婦人的雙眼雖半睜半閉,似有昏花之意,但細看卻絕不渾濁,精氣內斂,眼神深邃而凝練。老婦人側手邊放著一隻拐杖,這支拐杖怕是比那婦人還高,拐杖頂部是一個碩大的蛇頭,這只拐杖竟不是木質的,而是精鐵打造,那婦人單手拿著拐杖,竟形成強烈的壓迫感。
馬車外侍衛前後左右星羅散佈,看似漫不經心,隨意而站,但若換通曉陣法的人來看,定能發現這些護衛位置精妙,如發生情況,他們的位置都能保證第一時間保護馬車的周全並進行反擊。這支奇怪的隊伍緩緩的在淩晨的驛道上行進,怪異卻也絲毫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人馬的氣息在清晨的冷空氣裡交織成蒸騰的雪白霧網,領隊神情嚴肅的騎在馬上,滿頭黑色長髮在風中飛揚,「就快要到了」男子心中默想,想到那位肅北王,久經沙場的他還是沒有由來的心中膽顫。
肅北王府經過前兩天的拜師鬧劇後,漸漸的清淨了下來。但今天王府門口從早上便站著一行人,眼下已經日薄西山,那行人卻還在門口靜靜地等著。跟前兩天的熱鬧相比,眼下冷清了不少,周邊連一個看熱鬧的人也沒有。一輛馬車在護衛的簇擁下緩緩的在離門口幾尺處停下,那行人卻絲毫沒有迎上去的意思,片刻,馬車周圍的侍衛都緩緩地列成兩隊在馬車後停下,馬車中的老婦人也下了車,馬車獨自向前行駛,在門口處停下,在門口等了一整天的中年人,上前,門簾從內掀開了。
車內的少年探出頭來,眉眼中的緊張和猶豫全無蹤跡,馬車下的男人表情一下全松了下來,甚至露出討好的笑容:「兒子,回來啦!」
看到男孩總車中探出頭來,中年男子身後的小男孩一個箭步沖上前,年齡稍大的男孩輕聲叫道,「贏蠻兒。」,那小男孩聽到這這一聲輕呼,小聲回答「哥。」
甲申年五月,肅北世子初歸。
三年前,趙家太祖起招賢令,命五大藩王世子起去京城,說是與太子作伴,共同讀書,其實就是去做質子,太祖皇帝的多疑在隨著年齡的增加越來越明顯。當時贏丕怒不可遏,最後還是贏夜自己出來勸的贏丕,最後跟王妃一起去了京城,這一去就是三年。
「小夜,這一路累了吧,趕緊歇息歇息!」說著贏丕拉起贏夜就往王府內走,這可就讓那群侍衛和那老婦人有些為難,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咳咳,老身見過王爺!」為首的老婦人不得已,站出來恭恭敬敬的行禮。
贏丕緩緩轉過身,「肅北王府過於寒破,怕是會委屈各位禦差,我也就不留各位了!」
老婦人臉色絲毫未變,「既然王爺不方便,那我們也不便叨擾,只不過聖上有旨,此次小王爺回家只有三天,三天后便要出發回京,希望王爺和小王爺不要讓我等為難。」
肅北王像沒有聽到般,徑直走了,眾人也都隨後進了王府。
「砰」王府高大森嚴的大門重重的關上,留下那群侍衛面面相覷,肅北王府寒破,那這整個肅北之地還有地方能住人嗎?
贏夜回到熟悉的梧桐院,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甚至連那未寫完的字也都還是原樣的擺著,書桌上翻開的書也還是在那一頁。青梅、竹馬、春水、桃花早已在院中等著,看到贏夜進來,四人全都雙頰飛起紅霞,青梅嘴角含笑,竹馬眼中帶淚,春水和桃花則暗自低頭,連表情也看不到了。我們的世子一改在外頭的正經模樣,老神在在地了一個懶腰,厚顏無恥的說道:「這一路奔波,骨架子都要散掉了,三年沒見你們了,讓我看看誰發育的最勤快?先來的重重有賞!」四位嬌俏俏的小娘羞得似滴得出水來,兩朵火燒雲在臉上好不誘人,甚至私下互相瞧了一下誰的波濤最為壯觀。贏夜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好不歡快,四人中年齡最長的青梅走出來,「剛回來就沒個正行,快先去沐浴更衣吧!」,贏夜在他那小腰上摸了一把,大笑著走了,好香,好軟。
有美如玉,溫潤無雙。
贏夜穿過院子,來到後院的廚房。廚房邊上有一塊小小的菜地,菜地邊上蹲著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給菜地澆水。瘦小的身板邊上是蹲下後比她還高的木桶,她專心的擺弄著每一棵菜,絲毫沒有注意到世子殿下已經到她身後。贏夜就靜靜的看著她,也沒說話,終於等到她弄完了,愕然發現世子殿下竟在身後,驚愕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憤怒,她把手收到身後,狠狠地盯著贏夜。
要說整個肅北王府有誰敢對如果說王府誰敢對贏夜怒目相向,絲毫不掩飾憎恨神情,那就是此時間的女侍蘇泥了。
她六歲入肅北王府,那時候肅北王剛剛滅掉不可一世的東吳皇朝,率先攻破皇宮,不像隨後駐軍大凰城盡情享用城內上至王妃下至大臣女眷的大將軍,贏丕不好女色,對東吳皇帝的嬪妃沒興趣,甚至沒有攔著那位跟隨東吳皇帝一同上吊殉國的貞烈皇后,甚至有傳言還是贏丕親自贈予一丈白綾。
在東吳,蘇是國姓,獨屬於皇家,所以難免有人猜測這名幼女的來歷,只是隨著東吳湮滅,種種揣測便淡化,塵埃便是塵埃了。
贏夜當然比誰都清楚這位蘇姓女婢的隱秘身份,斜瞥了一眼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侍女蘇泥,抬手將其餘女婢揮退,等她們走遠了,這才嬉笑道:「怎麼,太平公主很失望我沒有死在京城?你放心,沒吃掉你這顆白菜,我是真心不捨得死呐。嘖嘖,公主你的心前肉可是越來越峰巒起伏了,我看你得叫‘不平公主’才應景。」
昔年貴為公主今日淪為婢女身負國仇家恨的蘇泥無動於衷,板著臉,雙眸陰沉,恨不得將這個登徒子咬死。她收到身後的雙手中握著世稱價值「百千乘」的匕首「戚夫人」,自她進入肅北王府起就從未離手的神兵利器,但她眼中瞥見一群朝此處走過來的人,不得不忍下搏命的衝動。
為首男子而立之年,身高九尺,相貌雄毅,面如冠玉,玉樹臨風,常年眯眼,昏昏欲睡一般,他便是肅北王三位義子中的「左子龍」趙左宗,白馬銀槍,在戰場上未逢敵手,是整個王朝軍中絕對可排前三甲的高手,甚至有人說他離十大高手境界也只差一線。身後那位胖子則是關佑山,人稱「佑球兒」,胖子一身福貴打扮,滿臉的阿諛奉承,光看這絕想不到他竟會是習慣了拿人頭顱當酒碗的殺神。走在最後的是一位年輕的黑衣男子,身材修長,風度翩翩,除去一身黑衣外,標準的江南才子的模樣,其實也是戰功彪炳的主,號稱肅北軍中「黑衣軍神」,威望隱隱還在前兩位之上,「黑衣軍神」王泉豹。
最後面就是肅北王贏丕。
贏丕一生戎馬,年輕時領軍還會身先士卒,以至於先皇曾格外頒佈聖旨命他無需親自陷陣,後來征戰西楚時左腿中了流矢一箭,落下了微瘸的後遺症。
贏丕不介意那些清流名士嘲笑他贏蠻子,可如果誰敢腹誹一句贏瘸子,那絕對是不死不休的境地,曾與他一同討伐西楚的武安侯有一名心腹愛將,年輕氣盛,就付出了代價,被徐驍隨便找了個藉口斬首示眾,頭顱與一排西楚名將的腦袋一同懸掛在西楚皇城城頭。
武安侯敢怒卻不敢言,甚至事後都沒向皇帝陛下抗議半句。兩鬢微白的贏丕身材並不高大,相貌更不起眼,中年微瘸,現在更是輕微駝背,似乎背負著三十萬冤鬼亡靈的重擔。
肅北鐵騎軍中將領均在於此,迎世子殿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