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肅北王府

「哎呦，我的小王爺，你快別跑了」年邁的老奴氣喘吁吁的追趕著衣著華麗的孩童，那孩童大概五六歲的樣子，頭髮枯黃，身形乾瘦，竟好似嚴重的營養不良，與他尊貴的身份十分不恰。

孩童的腳下的步子卻是異常快速矯健，按說他這般年齡，普通小孩是絕不敢這般跑的。小王爺沿著曲折的湖岸奔跑，在這北荒之地，能有這麼大的湖絕對是一大奇觀。這湖名叫什刹海，在這北荒之地獨樹一幟，提到這湖就只能是一個地方，肅北王府。

在這湖的邊上是一座俊秀挺拔的山，山石的材質卻非這北地常見的灰質石，而是園林石中最為上品的江南太湖石，整座山細看竟是一體，而非常見的巨石堆砌而成，也就是說當初建這王府時，是將整座山搬運來這肅北之地，這氣魄，整個貞元王朝，怕也只有這肅北王府有了。

作為王朝碩果僅存的異姓王，在廟堂和江湖都是毀譽參半的肅北王王贏丕作為一名功勳武臣，可謂得到了皇帝寶座以外所有的東西，在北地，他就是當之無愧的主宰，隻手遮天，翻雲覆雨。

難怪朝廷中與這位異姓王政見不合的大人們私下都會文縐縐罵一聲贏蠻子，而一些居心叵測的，更誅心地丟了頂「二皇帝」的帽子。

今天王府很熱鬧，位高權重的肅北王王親自開了中門，擺開輝煌儀仗，迎接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府中下人們只聽說是來自道教聖地龍虎山的神仙，相中了癡癡傻傻的小王爺，要收作閉關弟子，這可是天大的福緣，肅北王府都解釋成傻人有傻福。

可不是，小王爺自打出生起便沒哭過，讀書識字一竅不通，五歲還不太會說話，名字倒是文雅，贏子建，傳聞還是龍虎山的老神仙當年給取的，說好五年後再來收徒，這不就如約而至了。

王府內一處院落，龍虎山師祖一級的道門老祖宗撚著一縷雪白鬍鬚，眉頭緊皺，背負一柄不常見的小鍾馗式桃木劍，配合他的相貌，確實當得出塵二字，誰看都要由衷贊一聲世外高人呐。

但此番收徒顯然遇到了不小的阻礙，倒不是王府方面有異議，而是他的未來徒弟遲遲不見人，一路叫喊也不來，派去的老奴也就跟只能在後面吃土，這一大群人就站在這裡等了快兩個時辰了，卻也不見這小王爺的影子。

小王爺一路跑上了八寶山上的雲隱閣，到了閣樓大門，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依舊是不說話，死死地盯著地面，瞧得津津有味。老奴緊跟著氣喘吁吁的跑了上來，一時竟喘得說不上話了，但這四五歲的小王爺，確實半點都大氣都不喘。歇息了一會兒，老奴剛要開口相勸，雲隱閣的門打開了，走出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女，錦衣華服，容貌清麗，但論長相絕不至於驚世駭俗。這少女出來，走到小王爺身邊一同蹲下。「見過郡主」老奴恭恭敬敬的請安，少女背對著揮揮手，「陳伯，你先走吧，我來說說這這蠻兒。」

「是。」老奴畢恭畢敬的退下。

「又跟爹鬧脾氣？」少女同樣看著地面，淺淺的問道。

小王爺沒有說話，微微擺了擺頭，

「不想去龍虎山？」少女又問。

小王爺還是沒說話，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然後便陷入了沉默，姐弟倆就默默的看著地面，守著雲隱閣的門口，許久，小王爺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哥，回？」

少女站起身來，把剛剛撥弄的石子踢開，「要等也別在這等吧。」說完逕自進了閣內，小王爺默默起身，下山。

肅北王贏丕生有兩兒一女，在北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女兒贏長歌容貌傾城，如今遠嫁吳地，風流豔名遠播。

小女兒贏青衣容貌平平，性格與姐姐全然相反，從小頑皮，像個男孩子一樣，肅北王府裡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過她上躥下跳的身影。

剩下的就是世子贏夜，半年前與王妃去了皇城，至今未歸。

王府大門處，肅北王已得龍虎山的真人在府內小住幾日，真人道了一聲「無量天尊」，便也就住下了，這場聲勢浩大的儀式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雲隱閣頂層書房中，一位容貌枯槁如山鬼的中年人坐在桌前，整間房子除了這一人之地外，堆滿了書，桌上點了一盞小小的罩燈，男子眉頭緊皺，看著手中剛剛寄來的信件。

昨夜子時，安省城剛剛處決了一位逃兵，是近四十年的老兵，安省城防備軍總長親自處決，但事情遠非表面上處決一位逃兵這麼簡單。

信是邊防軍諸葛軍師加急送來的，詳細描述了事情的細節，兵部侍郎的公子趙元辰在一次巡邏任務中失蹤，同行兩人中，斥候也一同失蹤，偏偏那老兵獨自逃了回來。

這件事對外宣稱是老兵獨自丟下同伴逃亡，但嚴禁對外宣揚的細節是，那逃兵受審訊的時候一眼不發，從頭到尾從他身上看出的只有恐懼，甚至到砍頭前他還沉浸在恐懼中未能自拔，什麼能夠比死亡更令人恐懼？老兵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給出了答案，暗鬼。

暗鬼對於普通人來說就跟仙人一樣是個傳說，但是到了他這個地位，早已知道傳說不止是傳說。中年人姓蘇字庵山，至於他的名字，已經十幾年沒有提過，他知道長河以北暗藏著王朝真正的公敵，當年趙家打天下時，也僅僅止步於安省城，並將最為驍勇善戰的贏家鐵騎安置在荒北之地，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只不過想不到短短十幾年，暗鬼就開始蠢蠢欲動。

小王爺去龍虎山就是他向贏丕提出的，中原內部尚不平靜，北荒之地亦不平穩，肅北王府需要開始佈局了。

庵山望瞭望窗外，那小子也快要回來了，中年人臉上尚無表情。長夜將至，贏家四十萬鐵騎和肅北參差百萬戶，等那小子回來，他定要好好拍拍那小子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