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翌日，晴空萬里。

　　林栩栩摸著臉上還有些發紅的痕跡，犯了難。

　　她明日就要進宮，這副樣子，如何能去，但她又不能不去。

　　這時，素秋從外走來，她的額頭還沁著些細密的汗水，看著像是從外面回來的一般。

　　「這是？」林栩栩起身接過東西，詢問道。

　　素秋沒想到林栩栩會毫不猶豫的起身接東西，不禁有些寬慰：「這是宋太醫那兒尋來的好傷藥，姑娘你今日多擦擦，明日再蓋些妝粉，估摸著就瞧不出了。」

　　「多謝祖母，多謝嬤嬤。」林栩栩雖不知這宋太醫是何許人也，但入老太太眼裡的，一定不一般。

　　「奴婢幫您。」素秋打開盒子，沾了些膏，輕柔地為林栩栩按摩著傷痕：「姑娘可看出這芙蓉膏是由什麼做的？」

　　林栩栩一愣，芙蓉的花、葉、枝、根均可入藥，味微辛，性平，無毒。具有清肺涼血，散熱解毒，治一切大小癰疽腫毒惡瘡，有消腫排膿止痛之功。

　　倒是不合她的情況，怕是因為芙蓉清新秀麗，寓意又吉祥，才取的這名。

　　這該是老太太起了疑心，在套話。

　　原林栩栩對她祖母就沒什麼印象，瞭解的也不多，倒讓她一時有些不好琢磨。

　　「它叫芙蓉膏自然是芙蓉做的了。」林栩栩甜甜笑道。

　　「姑娘同你阿娘一般聰慧呢。」素秋神色不變，再道：「姑娘待會兒可願去老夫人那兒用膳？」

　　「可以麼？太好了。」林栩栩相當高興，連林逸陽都極少能到老太太那裡用膳。

　　素秋打了打林栩栩鼓掌的手，較為嚴肅地斥道：「姑娘家要莊重，這等行為萬不可再做，尤其是在宮裡，姑娘可記住了？」

　　林栩栩收了笑，起身頷首道謝。

　　是了，這是古代，女子的言行舉止被嚴厲規範著，她一時又沒控制住本性，她得謹記。

　　老太太的生活並不奢靡，但她小廚房的人，是王府裡陪嫁過來的，就是素菜也做的相當可口，考慮到林栩栩纖瘦，今日更是熬了魚湯，悶了豬肘。

　　林栩栩小口小口品著，老太太摸了摸林栩栩消瘦的肩胛，道：「都是給你做的，不必拘謹。」

　　林栩栩先是一喜，轉念又搖搖頭，小時候她家裡很窮，一年能吃到肉的機會也不過兩三次。

　　而且是將油水煉出來，只吃肉渣，油膏掛在屋簷下，一個周挖一小勺給她拌拌飯。

　　其餘時間，家裡除了玉米就是紅薯。

　　早上煮紅薯，中午紅薯餅，晚上紅薯粥，零食也是紅薯熬成的糖，她一度看到紅薯都會噁心幹嘔。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她讀高三，才稍微得到了些改善，這也就是她後來，吃相變得不那麼優雅的原因。

　　她努力讀書，希望知識能改變自己的命運，誰曾想天有不測風雲，她……

　　念及此處，林栩栩難免悲戚，豆大的淚珠一顆顆落下，滴在青瓷碗中。

　　老太太見了，生出了幾分內疚，這次事情，她也算看出來了。

　　她的這個孫女並不是愚笨，她是自小沒爹沒娘，這才事事退步求個平安，任由旁人欺負陷害。

　　「好孩子別哭，以後有想吃的，想要的，儘管來祖母這邊。」老太太拿出帕子替林栩栩擦拭著。

　　林栩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她小心觀察一番，確定老太太沒有不悅，而是有些內疚才放下了心。

　　「孫女已及笄，需要什麼會自己努力去獲得，這樣不僅有意義，也會安心。」林栩栩這話說的真心，內疚不代表心疼，林栩栩不能真就信了老太太那句話。

　　老太太滿意點頭，摸著林栩栩的側臉，憶道：「你爹爹在你這麼大的年紀時，也去前線做團揮使了。」

　　「是麼？想必祖母一定在爹爹的身上傾注了許多心血，祖母放心，栩栩日後一定像爹爹看齊。」林栩栩暗自佩服的同時，又誇讚了一番老太太，發了個宏願。

　　宏願並不假，若她註定留在這裡，當然不能只做個家庭主婦虛度一生，讓自己二十幾年的書白讀，祖上手藝失傳。

　　老太太心情轉好，笑著揉了揉林栩栩的髮絲，道：「不必給自己壓力，上孝公婆，下育子女，保證家宅安寧即可。」

　　「那怎麼行，婦……女子也能頂得半邊天，我們自己不能不信自己的。」

　　老太太一時驚了，暗惱自己怎麼沒早點看出林栩栩的潛力，任她荒廢了這許多年：「你有這個想法也是好的，但凡事量力而行。」

　　「祖母不反對？」林栩栩還想了一肚子說辭，準備說服老太太，沒想到老太太竟接受了。

　　「你不肯無為是好事，但祖母還是那句話，凡事量力而為，至少下次與太后對話時，不要哭哭啼啼，這不但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和心疼，反會增加厭棄。」

　　林栩栩尷尬地笑著點頭應答，這記憶，她是一點兒沒有。

　　話說，她這兩天也算發現了，這原主對自己恨的人和事記得特別清楚，反倒是自身不好的毛病，和對自己好的人，她是一點兒都不記得。

　　真不知她是個白眼狼，還是真的沒有一個人肯對她好。

　　飯後，林栩栩陪著老太太在倚香苑中消食，憋了許久的疑惑，終是問了出來。

　　可她不過剛提到雪梨膏幾個字，老太太就握著她的手，說味道和效果極好，今日還要用，這讓林栩栩不得不將後面的話再次咽了下去。

　　老太太瞧著林栩栩低眉思索的樣，頓了頓，開口道：「我自十四就嫁到林家，一轉眼，老東西都走了快二十年，而我也在林家呆了一輩子，半截身子都落黃土了。」

　　林栩栩抿了抿嘴角，老太太這是告訴她，她守了林家一輩子，不允許閉眼前，看到林家門楣受辱，而且她自己反正落了半截土，提醒林栩栩沒必要再去深究。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祖母身子這般硬朗，栩栩不許你胡說！」林栩栩心裡有些難過，老太太自是聰慧，但怎麼在這件事上犯糊塗了。

　　有些事的忍讓與包容，只會在以後醞釀出更大的災禍。

　　老太太不答，只讓素秋取了一根同心結過來，送給林栩栩。

　　這同心結由黃紅兩色纏繞而成，雖保存的很好，但也能看得出年份。

　　林栩栩接過同心結，心知這肯定是個重要的東西，老太太交給她，該是補償她，讓她別再管這件事了。

　　「老夫人，二夫人回來了，正在院門口跪著請罪，如何都不肯起來。」女婢碎步走來快速彙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