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2 純真與惡(3)

王菲-彼岸花

優苑是一座私立中學,位於城郊開發區。由於它出色的教育品質和它私立學校的特殊身份,引來眾多豪門子弟入學,由此,它被稱為這座城市的貴族學校。

而林擁雪能進入這所學校,憑藉的完全是她超群的智商。

這個女孩兒,無論學什麼,總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握,思維驚人地敏捷。這份優勢使她長期名列前茅,學習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然而她本人卻總是像一個謎一樣讓人捉摸不透。不僅因為她古怪的性格,也為她不為人知的家庭背景。

應該說,她對每個人都非常友善,脾氣溫和得讓人匪夷所思。但她對人的好又只在於行為禮貌,並且那也是一種十分疏遠的禮貌,她的真正所思所想從來沒有人可以看得出來。這種性格,比直接拒人於千里之外要更加冷漠不可觸及。她長著一雙極為兇狠淩厲的眼睛,與其它五官的清秀極不相稱,這也是別人總無法靠近她的原因之一。

這所私立中學本來是實行全封閉式的住宿制,學生們要週末才能回家。但由於林擁雪家境不好,加上她家離學校很近,她才得以每天回家住。

這天是週末,學生們一周中最開心的日子。

週末,林擁雪的父親從來都不會在家,於是她每週末都會到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葉真衣家去。

葉真衣比林擁雪小一歲,也在優苑上學。因為兩家人是多年好友,所以林擁雪這樣長期在他們家過週末,也不會有什麼不妥。反而,葉真衣的父母總是希望真衣能多和林擁雪在一起,好像只要跟她在一起,自己女兒的智商也會跟著一起上升。

在週六酷暑的下午,葉真衣家卻開冷氣開到發涼。葉真衣被林擁雪督促著寫作業,林擁雪卻趴在軟軟的床上練習畫畫。

「哎喲,很悶呢。擁雪姐姐,爸媽都不在家,你讓我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功課做完了嗎?」林擁雪晃蕩著蹺起的小腿,很難得看到她擺出這種姿勢。

「唔…做完了。」葉真衣偷偷瞄著她,回答得有些底氣不足。

「是嗎?」林擁雪輕輕說,隨即把目光從畫紙上移到葉真衣身上。她狹長的雙眼,讓真衣心裡頓時有些發毛。

「那我來檢查一下。」林擁雪走到她身邊,像個真正的大姐姐一樣摸摸她的頭,俯下身開始檢查她的作業。

「嗯?」年紀稍長的女孩迅速發現了字裡行間的紕漏,皺起眉頭,把腦袋偏到一個很誇張的角度,「這個地方,是怎麼算出來的?」

「哪兒啊?」

「這裡,方程的第二步。這個假設是要求的結論,你怎麼直接拿來當條件用?」

「我…」葉真衣看著亂七八糟的作業本,心裡有些委屈。明明都是自己做了很久的東西…

「不會做是嗎?別著急,一點點來。像你這樣寫這麼亂,怎麼會做得出來。」林擁雪甜甜地向她笑笑,以安慰她。隨即開始耐心地給她講題。

一道並不是很難的數學題,林擁雪給小一歲的姐妹講了十幾分鐘都沒有講通,葉真衣總是含混地搪塞著她的問題。林擁雪開始發覺她的心不在焉,於是忽然停下問她:「真衣,你在想什麼?」

「嗯,沒什麼,什麼想什麼…」葉真衣依然回答得無精打采,暈暈忽忽的。

「你怎麼總是不能靜下心來學習呢?」林擁雪看見她委靡的樣子,忍不住老起橫秋地說了她一句。

不料葉真衣突然趴在書桌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真的好累我看不下去了啦!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天才嗎?我做了好久這個題都沒做出來,你都不讓我休息一會,討厭你…」

葉真衣的哭鬧讓林擁雪楞了一下,葉真衣已經準備好了可能要吵架了,正在搜索說辭,沒想到林擁雪反而手忙腳亂地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不好沒想到這些,讓你一直做。我們休息好不好?」

「唔?」葉真衣減小了哭叫的音調,又偷偷看了林擁雪一眼,等到確認了她一臉驚慌的表情,才一下子跳起來抱住她,「這才對嘛,嘻嘻。」

「你居然裝哭!」林擁雪恍然大悟似的說,拼命向葉真衣助下撓去。

「哎呀!」葉真衣尖叫著阻擋著林擁雪的襲擊,跳起來躲到書架旁邊,一不小心撞了上去,嘩啦啦地掉下來一大堆書。

林擁雪看見掉下來的書裡有一個大牛皮袋子,皺了皺眉頭:「你怎麼把這個放在外面?」

葉真衣手忙腳亂地把書放回書架上,回答說:「沒關係,我爸媽不會翻我東西的。而且就算是他們看見了,也不知道是你畫的啊」

「這樣嗎…」林擁雪疑惑地說,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幫著小一歲的好夥伴把書歸回原位。

「不過…」葉真衣從那個牛皮袋裡抽出一本精美的漫畫書,翻開第一頁,用手輕輕撫摸著頁面上秀美的少女說:「你畫的故事真的好感人,可是悲慘得讓我都受不了了。」

林擁雪微微顫抖了一下,摸了摸葉真衣的頭:「謝謝你,聽你這樣講,我覺得自己很成功。」

「可是擁雪姐姐,我開始覺得,你很殘忍哪。」葉真衣抬起頭來望著她,天真的眼中有閃閃的光芒,「她為他默默做了這麼多,他都不知道。她還要一個人承受著外界所有的壓力,所有人的不解,身份地位的懸殊…並且即使最後他知道了,也沒有一點點動容。她甚至被他當作一枚棋子任人玩弄,而她,自始至終都還在心甘情願地想念他。就是因為他是貴族出身嗎,他便可以隨意踐踏那個歌女的感情?」

「真衣…傻孩子,那些都是假的啊,都是姐姐編出來的。你不要把它當真喲!」林擁雪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

「擁雪姐姐,我長大了,不會僅僅為了看過一個悲劇故事就哭鼻子的。」葉真衣目光灼灼地看著林擁雪,「那個女子叫做‘伶’不是嗎,你想說,她就是你,對吧?你在預測你的未來,這樣刺傷自己,麻木自己。」

「真衣,現實總是扭曲而古怪,讓人們永遠無法看穿看透。當你的目光到達一個明亮的地方,你的世界就是明亮的;當你的目光轉到黑暗的一角,你又會跌入黑暗。我們無法窺視他人的內心,從而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因此我們也不足以揣測我們的未來…一切,都是迷。」林擁雪的目光望向遙遠未知的某個方向,臉上的深沉,不似她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

「那為什麼你總愛把自己的經歷畫進畫裡?這個我可是知道的。」葉真衣從床上拿起林擁雪剛剛畫出的草稿,畫紙上是兩個相背而行的人影。高大英挺的男孩昂頭向樓上跑去,他背後的女孩卻埋著頭慢慢往樓下走。女孩的面容還不太清晰,但她被風帶起飛揚的頭髮卻恰好遮住了她的上臉。

「我沒有太多的機會可以傾訴苦悶,所以只有自己跟自己發發牢騷咯。至於那本漫畫,呵呵,你知道嗎,曾經流行過一種很迷信的說法,就是你在自己的故事中把自己寫成怎樣,那就將與現實中相反。」林擁雪向葉真衣微微一笑,露出一個酒窩,「所以我其實是很自私地在給自己祈福哦。再有就是,他怎麼可能是那種人呢,完全是,相反的啊…」

「哼,我看啊,他才…」葉真衣剛剛想要反駁幾句,忽然發覺林擁雪的笑容僵了僵,立刻住口,「算了算了,我們不提這個,你說過出了書會請我吃飯的,不許賴皮,老實說這次拿了多少版費?」

「唔,因為才出了第一版,還不知道銷量怎麼樣,所以沒多少啦。」林擁雪一本正經地說。

「嗯…」葉真衣邪邪地看著她,一隻手爬上了她的腰際。

「好啦好啦。」林擁雪警惕地抓住了她的手說,「什麼時候有時間,帶你去流水芳庭啊。」

「哦,不要啦。又是那個人喜歡的地方,你沒得救了!我可要吃西餐!」

「小丫頭太狠了吧,西餐這麼貴,我可請不起,乖乖聽姐姐的。」

「騙人騙人,那個地方的中餐比西餐還要貴!」

「乖啦…」

「不要!」

「乖…」

「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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