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1 基因研究院(3)

CraigDavid——YouDon’tMissYourWater

大阪富人區裡的帝國賦是一座復古歐式的五星級酒店,是陸延勳的產業。

陸延勳是美籍華人。十八歲到美國留學,專業是時尚設計。本來打算畢業後定居美國,只是作為家裡唯一的繼承人,被迫回國接管家產。

原本他的家族也算不上巨富,但十幾年來,他憑藉著高超的社交手腕,將家中產業一步步發揚光大,不負眾望地成為亞洲一大富豪。

他本來只涉及中國與歐美間的一些買賣,進入日本市場還是近兩年的事。

一回到Queen在大阪的別院中,崇溪就開始調查陸延勳的背景。在對他的生平進行簡要分析後,她的確得出了許多可疑之處。

這個人,一入日本市場就瞄準大阪,並且目光獨到地避開了與Queen的正面交鋒,專營她從不感興趣的國內酒店業。而帝國賦,正是他在大阪開設的第一家酒店。

況且,令崇溪擔心的是,他的意圖,似乎並不那麼簡單。

關鍵就在於,當他的產業在日本國內有一定的基礎後,他並不急著拓展營業範圍,而是連本人也常住在了大阪。聽研究院的人說,他常開的那輛紅色法拉利竟是常常出沒在研究院附近。

陸延勳——正是委託黑澤川研究破傷風的人!

這些可疑的行跡,已讓崇溪戒備不已,何況陸延勳那種浪蕩不羈的打扮早就讓她嫌惡在心。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花花公子呢!可是當她把陸延勳的資料交給Queen後,Queen還是堅持要隻身赴宴!

「慕容…你很少在外露面,要是讓別人知道,很容易引起各種猜忌的!」崇溪苦口婆心地想說服她。

「小溪,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像是應付不來的人嗎?」Queen躺在長椅裡,微張雙眼,美麗得有些妖媚。

Queen這樣的態度,讓崇溪無言以對。她必須相信Queen,無條件,無限制。因為她,是Queen!

傍晚,Queen獨自開著一輛銀灰色的林肯Aviator中型越野車穿梭在大阪富人區的燈紅酒綠之中。這是十幾年前的老車型了,也是她最鍾愛的一部。

在她繞著帝國賦方圓500米內轉了無數圈,在終於確定周圍並沒有行跡可疑的人之後,才把車開到了帝國賦大門口。

遠遠地,陸延勳已等待在大廳前,剛好,七點十分。

他沒有看見Queen,也絕不會想到Queen會開一輛越野車來赴宴。可是當他看到這輛車的瞬間,Queen分明看到他那兩條平平的眉毛向中間皺了一下。

果然…Queen的嘴角似乎輕佻,又似乎不屑地一揚,一瞬即逝。

當這輛車停在陸延勳面前,並且從裡走出Queen的時候,兩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猶如商場上普通的陌路熟人,微微一笑。

「感謝您能大駕光臨,令帝國賦生輝不少!」陸延勳已換上正式的西裝,輕吻了Queen的手。

他將車鑰匙交給大堂經理,吩咐停好車,隨即邀請Queen走進內堂。

在帝國賦大樓前後外牆上,各鑲著一道玻璃面的凹痕,那就是可以直通頂層的豪華觀光電梯了。而其中後牆那一條裝飾著金色玫瑰花紋的,是只有貴賓才能乘坐,到達內部宴會廳的VIP電梯。

從這裡望出去,可以看到大半個大阪的夜景。

此時正是華燈初上,夜景十分柔和,還不致喧囂。Queen卻只是把頭靠在玻璃牆上,目光空洞地望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面無表情。

「既然你肯來…」陸延勳不厭其煩地觀望著腳下的熱鬧景象,「那麼就是說,把我當作朋友了吧。既然是朋友,那高貴的Queen可否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好,」Queen依舊面無表情,「叫我慕容。」

「慕容?」陸延勳微微一愕,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他眉間一絲淡淡的失望,又被Queen從玻璃的反射中捕捉到了。

「叮」的一聲,電梯到頂。隨著那兩道金色花紋裝飾的門緩緩打開,頂層宴會廳富麗堂皇的景象也慢慢流露出來。

以Queen的慧眼,只稍稍一瞥,便心知這間宴會廳的奢侈,已超過了帝國賦內其他所有的地方!

鋪滿整個大廳的純羊毛地毯與牆紙色調柔和地融在一起,繁複的花紋及壓抑的色彩帶來歐洲中世紀的高傲氣質。四周牆面恰倒好處地裝點著寶石鏡框保存的名畫。木質壁爐前,擺放著一些古舊的傢俱,一眼便能看出,那些都是貨真價實的古物,並且,也是那個時代貴族們的私房。

宴會廳中央,放著一張極長的長桌,上面擺滿的鮮花,蠟燭,香檳和葡萄酒。純金打造的燭臺,酒架和餐具穿插其間。燭光映射下器物反射的光輝,使整張長桌都仿佛籠罩在溫暖柔媚的淡淡金霧之中。

陸延勳走到長桌一端,彬彬有禮地搬開椅子讓Queen入座,自己才到另一端坐下。

Queen嫵媚地一笑,端起已盛入葡萄美酒的高腳杯嗅了嗅,很滿意地品嘗了一口。

服務生悄無聲息地傳送著一道道美味,他們訓練有素,腳步輕盈得有如幽靈一般。

「雖然你一定不會相信,可是,第一眼看見你,我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陸延勳直勾勾地看著Queen。

「是嗎。」Queen的神情毫無波瀾,只是好像很喜歡手中的葡萄酒,愛不釋手地端在掌中。

陸延勳心中一動,走到Queen身後,一隻手繞過椅背環在Queen削瘦的肩上。他湊近Queen的側臉,極為親昵地說:「因為我老是覺得,你很像我一個朋友。」

「是嗎。」

Queen不抵觸也不迎合的反應也許超出了他的預料,他只好自言自語似的說:「其實你一點也不像她,但我就是覺得,你是她。」

「你知道,我只關心我的研究院,所以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到我的研究院投資研究破傷風?」Queen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高腳杯。

陸延勳哈哈一笑,說:「我想講個故事給你聽,你有興趣嗎?」

掩埋在灰暗的底色中,即使投上金光,Queen的臉孔也陰戾得如此不真實:「不好意思,沒有興趣。」

陸延勳不怒不惱,很好脾氣地說:「你一定會感興趣的,因為與你的研究院有關。」他直起身子,低視著一臉高傲冷漠的Queen,開始娓娓述說,「的很久以前,我有一個朋友,我曾經並不珍惜她。後來,她不幸感染了破傷風,多半早已去世了。可是直到這麼多年後,我才知道,她究竟為我做過些什麼…」

「如果是這樣的話,很抱歉,我並不記得以前見過你,並且就算現在研製出了治療破傷風的藥,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是不是。」Queen推開陸延勳的手,補上一句,「還有,我最討厭花花公子!」

說完,Queen逕自走出了宴會廳。

「哈哈…」穿著極為昂貴的正式西裝的男人卻爽朗地笑了起來,「看來,給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荷花狀的水池中已注滿了溫熱的水,蕩漾的水面浮滿的水蓮花瓣。

雖然關了燈,但皎潔的月光透過落地玻璃,均勻柔和地鋪灑在大理石地面,於是純白的房間仍然顯得十分明亮。

Queen靜靜地躺在水中,雙眸反射出幽藍的光澤,宛若夜魅。

她平靜地呼吸著房間裡馥鬱的香味,水面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真是想不到,竟然回來了,回來…為了找你。」

Queen優雅地抬起雙臂,在瑩白的月光下依稀可見,她光滑細膩的左手小臂上,居然猙獰地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仿佛蠕動的蛇兒,糾纏覆蓋在她整條小臂!

誰能想到,趨於天人的女王,在身體的某一個地方,竟會聚集著如此駭人的傷痕!

夏日的伊豆,陽光明媚。

一支羽箭「嗖」地劃破海邊潮濕的空氣,狠狠地刺破稻梗編制的靶子,一直從正中紅心貫穿。

Queen站在靶子五十米外,放下手中華美無比的象牙長弓。長弓精工細作,箭托和弓托都包裹著黃金,鮮紅如血的寶石點綴在上面。

可即便如此,它也沒有它的主人風華畢露。

身著白色緊身弓術服的Queen,滿頭烏黑發藍的長髮被腥咸的海風微微吹起,宛如手握神器的女戰神,睥睨眾生!

「啪,啪,啪…」斷斷續續地拍手聲從Queen身後傳來,她全身神經一緊,回身之下雙手握弓,以十分標準的劍道姿勢向來者劈下!

果然,不是Fairland的人。

她緊蹙眉頭,以弓代劍,向對方頭頂,臉頰,頸間,前胸,依次劈去。那人閃躲不及,只好用雙手活生生地擋住她很辣的進攻。

Queen好像慣性一般不停地攻擊那人,完全不關心那人是誰。直到她落下不知多少下後,那人終於忍不住「啊」地叫了出來。

「我不過是來看你,你就這樣歡迎我啊?」

「你怎麼進來的?」Queen絲毫不減敵意,象牙弓依然警戒地橫在身前。

「怎麼進來的?當然是走進來的!」陽光下,那人無奈地回答,眼窩埋在平平的眉毛下,擠出一個難看的苦笑。

「你知不知道,這是私闖民宅!」美麗如神的女人放下長弓,口吻尖銳,卻已明顯放下戒備。

「一路上都沒有人攔我,大門也是一推就開,我怎麼知道?」他可憐兮兮地辯解著,不經意地抱起了自己的雙臂。

Queen瞥了一眼他的手臂,一道婉若天籟的聲音順著海風送進陸延勳耳中:「你跟我來。」

待在純白無瑕的客廳裡,似乎還在花園裡一樣,兩者之間只隔著一層清澈的玻璃,若不是陽光的反射,根本察覺不到它。

大概對自己住地的保衛系統十分不滿,Queen一進客廳便支使崇溪去處理。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兩個人。

Queen從櫃子裡拿出藥油棉花等物品,放到坐在沙發上的陸延勳面前:「給我。」

「嗯?」

「手。」Queen不帶一絲情緒,好像一位冷酷的醫師,鐵面無私地處理每一件疾患,而這個病人的傷勢與她本身並無關聯。

「哦。」陸延勳猶豫了一下,還是由於忍不住疼痛,乖乖就範。

她熟練地為陸延勳塗上藥油,推拿按摩。而兩人仿佛都陷入了各自遙遠的沉思中,一言不發。

Queen看似纖瘦,出手卻兇狠異常。陸延勳原本健壯高大,雙臂卻仍是被打得青紫瘀腫,繞是她的推拿手法專業精湛,也疼得他頻頻皺眉。

「好了。」治療結束,Queen冷冷地拋下兩個字,自顧收拾好桌上的藥品。

「看你那麼喜歡舞刀弄槍的,應該會時常受傷吧。」陸延勳望著自己僵直的手臂說。

「所以需要懂得急救的方法。」Queen的語氣依然冷若冰霜,也許是在對這個無禮的闖入者生氣。

「你不怕留下傷疤嗎?」他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

頓時,Queen的肩膀震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被我說中了吧。」陸延勳淘氣地一笑,嬉皮笑臉地抓起Queen的右手,挽起她的長袖說:「我看看。」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陡然落在陸延勳臉上。Queen背對太陽而立,修眉倒豎,深黑的眼中噴薄出極度惱怒的神色。下頷揚起一個倨傲的角度,她極為鄙夷地放下右手的袖子,袖中的小臂光潔無瑕,如凝羊脂。

「我是完美的,怎麼可能會有傷疤。」Queen以一種近乎於神的口吻說。

「呵!」陸延勳僵硬地笑了一聲,呢喃說,「果然被當作輕浮的人了嗎。我始終以為你是她,雖然我也知道不可能…算了,你,不是她的。」

「我以前從沒見過你。」儘管這個男人幾近癡迷的表情讓Queen有些意外,她還是冷冷地強調。不過,這也的確是實話。

「對不起。」他忽然抬起頭,第一次如此嚴肅地對Queen說,眼中竟彌漫出一種絕然的空洞感,讓Queen不由心中一顫。

陸延勳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調換表情,說:「我知道了,對不起,女王。」然後兀自轉身離開。

他從客廳離開時剛好與抱著一堆資料的崇溪擦肩而過。面目溫和的女助理並不明白在自己離開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只是越過陸延勳高大的身軀,看見Queen堅冰般冷傲的表情。

沒事了…

她心想,於是任由那個讓她嫌惡的男人一步步離開,自己輕快地走到Queen身邊。

「查清楚了。因為我們的保衛系統太注重於各種車輛船隻的進出,反倒疏忽了行人。他穿得那麼隨意,崗哨和值班監控都以為那是個進出的傭人,所以沒有攔。」

「你相信?」Queen眉間一挑,仍然面向陸延勳離開的方向問道。

崇溪被她一問,溫柔地笑了笑:「不信。不過沒關係,保衛系統的人我已經全部換過了,並且已經再三吩咐,不會放外面的人進來。」

「好。」Queen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個人,心思並不簡單。看來我們又有得玩兒了。」

Queen挽起袖口,攬住垂在腰間的長髮,兩隻修長的手臂無比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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