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黑白映畫 第六章 暖秋

平靜的小日子，在秋葉的憐憫下，顯得略微生動。秋夜的星辰，仿佛比月還要明亮。

莊曉在校園的一隅坐著，安靜地看著書。一陣秋風掃過，不禁打了噴嚏。只覺身上一暖，轉頭，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藍蔚楓把自己的衣服給他披上。

看著莊曉微微詫異的模樣，藍蔚楓一揚眉，說：「走了，該吃飯了。」說完，把莊曉手裡的書拿了過來，然後兩個人慢慢向食堂走去。

「今天吃什麼？」藍蔚楓問。

「我想吃蓋澆飯，聽說那的番茄炒蛋蠻不錯的。」莊曉微微一笑。

「好，那我們就去吃蓋澆飯。」藍蔚楓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藍蔚楓漸漸地把莊曉作為生活的全部，他的要求如果不是太過份他都會答應，他想要的只要自己能做到他都會給他。如果這是一種錯，那麼藍蔚楓寧願一直錯下去。

走進擁擠的食堂，看著蓋澆飯的視窗前排滿了人，藍蔚楓不禁蹙眉。

「人好多哦。我們去吃其他的……」莊曉準備拉著藍蔚楓去找其他的吃的，卻聽到藍蔚楓說：「你等等，先去把座位占好。」

莊曉愣了愣，這才知道原來藍蔚楓要排隊，為了自己……他走到空的位置上，把書一放，然後又回到了藍蔚楓的身邊。

藍蔚楓不明所以，正要開口，卻聽莊曉輕輕地說：「我陪你。」藍蔚楓的眼裡最初是驚喜，然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兩個人緊緊地挨在一起，生怕擁擠的人潮，把兩人擠散。

忽然一陣人潮湧過，眼看莊曉就要被人潮擠走，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將他拉了回來。抬頭，看見藍蔚楓關切的眼神。

本以為就這樣相安無事了，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另一陣人潮又向他們湧來，這一次兩人都沒有站穩，齊齊向後方倒下……

好痛！莊曉睜開眼，便愣在了原地：自己倒在了地上，然後藍蔚楓倒在他身上，兩人的唇不覺間碰到了一起，而藍蔚楓也正一臉驚愕地看著自己。

時間在此刻凝固，周圍的喧鬧雖未停止，但是兩人卻什麼也聽不到，迴響在耳畔的是彼此急促的呼吸聲，還有心跳加速的節奏。

回過神，藍蔚楓趕緊爬了起來，伸手拉起了莊曉，再對望已是尷尬無比。蓋澆飯的視窗前依舊大排長龍，只是兩人再無心思關心隊伍的長短，就這樣靜靜地排著隊。

莊曉的手指輕輕撫上自己的唇，是怎樣的溫度讓自己如此的流連？那時，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感受到了他的呼吸。不知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他也流連？

藍蔚楓抬頭，嘴角不自覺的扯上一抹微笑，那軟軟的觸感，和他本人一樣，讓人捨不得放手。微微發紅的臉，大大的眼睛，讓自己移不開視線。不只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他也流連？

曾經想過有這麼一天，他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問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流連。望進他的眼裡，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就是靈犀相通的喜悅……

好不容易買到了蓋澆飯，兩人坐在那兒，靜默無言。

「還疼嗎?」藍蔚楓試圖打破尷尬的氣氛。

「嗯，不疼了。」莊曉輕輕地回答，然後問：「你呢？剛才你也摔得不輕啊。」

藍蔚楓聽見莊曉關心自己，心裡不由一動，說：「還好，沒事。」

也許這次的意外，讓兩人心裡的那一點東西在發芽。多年後的兩人回憶起當年，總不會忘記這一次的偶然。是一個惡作劇，也是一次美麗的意外。

從食堂出來，兩人徑直走到教室去上晚自習。剛走進教室，莊曉就看見陸邵羽在對自己奸笑。莊曉突然有預感，教室裡就像狼窩一樣，等著自己送上門，不由冒出一背的冷汗。

兩人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忽然，就看見班長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然後向講臺上走去。莊曉這才發現，全班的同學幾乎全到齊了，就像有預謀一樣。

「咳，大家都知道藝術節就快到了吧。學校要求每個班都要出一個節目……」班長在講臺上口若懸河的說著，莊曉在座位早已坐立難安，想到剛才陸邵羽那個別有深意的笑容，肯定沒好事。

「剛才我們大家商議下來，決定這次我們班要演一齣舞臺劇。」班長說著，朝莊曉看去。

「我們決定女主角由莊曉同學反串演出！」班長閉上眼宣佈，絲毫不管莊曉的臉色有多難看。

「為什麼？班上有這麼多女孩子，怎麼也不會輪到我來演吧？」莊曉極力地抗議著這個提議。

「那是因為這次的舞臺劇裡有吻戲，大家都不願意演，所以只好找男生來演了。」班長眼也沒眨地說出這一席話，仿佛早知道莊曉會拒絕。

「但是班上有這麼男生，為什麼非要我來演？」莊曉還是不服。

「你自己看看班上的男的，除了你，哪一個能來演？能看上眼的，就你們寢室的四個。陸邵羽雖然長的好，可是我們不想讓這齣舞台劇變成搞笑劇。顧齊北這麼小，我們不想污染小孩子純潔的心靈。剩下你跟藍蔚楓，當然只能由你來反串女主角了，因為男主角是藍蔚楓嘛。」班長一口氣說完，莊曉已經傻在了原地。他和藍蔚楓演吻戲嗎……

一種感覺悄然浮上心頭，是嘴角殘存的他的味道。那麼柔軟的唇，那麼溫柔的人……想著想著，莊曉不禁向藍蔚楓所在的位置瞟去，只見藍蔚楓看著他，溫柔的讓人不忍拒絕。

「就這樣決定了。莊曉，別讓我們大家失望啊！」班長見莊曉失去了反應，於是即刻拍案終止了這次的討論。莊曉就這樣糊裡糊塗地被誑了進去，殊不知未來幾多兇險……

「為什麼你要這樣看著我，難道你已經不愛我了嗎？」莊曉念著臺詞，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你知道的，我愛你，深入骨髓。」藍蔚楓接著念出了下一段臺詞，眼神裡透著溫柔。

「卡！」班長走了過來，看著莊曉，微微有些不滿。

「莊曉，你在搞什麼啊？心不在焉的，拜託你能不能投入一些？一點FEELING都沒有。你看看人家藍蔚楓，演得多好啊,這個臺詞說得簡直就像他自己的心裡話一樣。」說完不無崇拜地看了看藍蔚楓，仿佛就想把他揉進自己的眼睛裡。

「曉，我們再來試試！」藍蔚楓走了過來，替莊曉解了圍，看也沒看那個花癡班長。

「OK，再試一次。」班長見藍蔚楓不睬他，知趣地走開了。於是眾人準備就緒，開始。

「你走，你離我遠點，我不想再見到你，也不想讓你見到我這副模樣……」藍蔚楓有些激動地看著莊曉，大聲地嘶吼著。

「為什麼你要這樣看著我，難道你已經不愛我了嗎？」莊曉有些氣餒，只聽見藍蔚楓輕輕地在一旁提醒著他：「看著我……」

莊曉應聲抬頭，一眼望進藍蔚楓的眼裡，那眼裡充斥著不明的色彩，讓人泥足深陷。

「不，你知道的，我愛你，深入骨髓。」藍蔚楓有些心疼的說著，仿佛這句話就是他的心裡話。看著他，莊曉的心裡驀地一痛，不由自主地說出了下一句臺詞：

「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不管你是什麼人，不管你來自哪裡，重要的是我在乎你，我想要你陪在我身邊，永世不分離……」

永世，那一刻，他真的以為會有永遠，儘管不知道永遠到底有多遠……

藍蔚楓的溫柔，藍蔚楓的體貼，藍蔚楓的關懷。原來自己早已如此習慣，習慣了有他等自己吃飯，習慣了有他排隊為自己買飯，習慣了生病的時候有他照顧，習慣了午夜裡有他陪自己和過去做抗衡，習慣了有他陪在身邊……

「好，如果還有來世，我一定會先找到你，讓你愛上我。那樣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留在我身邊，心裡想的卻是其他人……」藍蔚楓幽幽地說著，看向莊曉的眼裡明顯帶有不甘。

不甘心那個人做了他的朋友，不甘心那個人在傷害了他之後依舊霸佔了他的大部分世界。

「好，我答應你，下輩子一定會先愛上你，這樣你就不會寂寞了……」莊曉說完，班上爆發出雷一般的掌聲。

「太好了，你們終於成功了。」全班雀躍著。

「嘿嘿，想不到你還有這手？」陸邵羽湊上來，有手肘拐了拐藍蔚楓，調笑著問。

一旁的莊曉，則被顧齊北拉著，聽他說著自己剛才的表現。

是真的在表演嗎？為什麼感覺像是真的？他的眼神，他的傷心，他的難過，他的不甘，還在眼前浮現。他的寂寞，仿佛自己觸手可及，卻又抓不住。

莊曉不明白，為什麼藍蔚楓可以演的那麼出色，入木三分。就連藍蔚楓自己也絲毫沒察覺自己的異樣。

於是在大家的歡呼聲中，藝術節的彙報表演近了……

暖秋，暖的是人心，還是那即將被覆蓋在寒霜之下的涓涓細流？想靠近你的心取暖，卻發現早已在那個世界，不想再找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