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黑白映畫 第五章 同行

同行，前方的路就快黎明。同行，未知的征程充滿奇跡。同行，相互依持才能不在乎結局。難忘那一刻，走進生命的瞬間，你背朝向我，我卻感到一絲暖意。

運動會的腳步漸漸臨進，學校一片熱鬧的場景。四處忙著張貼海報，校園廣播裡青澀的男音低低地敘說著，仿佛午夜裡的迷香，讓人流連。

操場上，兩個身影在燈光的照耀下馳騁。

「加油，還有一點就完了。」藍蔚楓在前面跑著，莊曉在後面追。回頭看著氣喘吁吁的曉，鼓勵道。

「唉…楓，慢點嘛……」莊曉不知道有多後悔當初做的這個決定，不然自己也不會每天被強迫下來練跑步。想著想著，突然一個不小心，莊曉的腳扭了。

「曉！」藍蔚楓急忙停了下來，匆匆地跑到了莊曉的身邊。只見曉的眼裡噙著淚花，撲通撲通的在眼裡打轉。

「楓，好痛……」看著在一旁急急蹲下的藍蔚楓，他不禁哼出了聲。

「都怪我不好，我不應該那麼急。跑那麼快幹嘛……」藍蔚楓有些自責，微微地低下了頭。看他這樣，莊曉扯了扯他的衣角，安慰道：「沒關係的，過幾天就會好的。」

「可是，過幾天就要比賽了,你這樣我怎麼放心啊？」藍蔚楓輕輕地抱起莊曉，向校醫院走去。

「楓，我沒事，放我下來好不好？這樣有好多人在看呢！」莊曉有些尷尬的開口，不知道什麼時候，藍蔚楓抱著自己已經成為了如此自然的事，同樣也不知道什麼他們倆如此正常的舉動也會讓他有些在意。

「怕什麼？我們倆是好朋友嘛。」是啊，他們倆是好朋友，摟摟抱抱是很正常的啊。可是真的是嗎……？

於是在去校醫院的路上，兩人成了人群中的焦點。在眾人驚詫的眼光中，藍蔚楓神態自若，莊曉面色微紅。檢查下來，沒什麼事，只是扭到了，沒有傷及骨頭。可是運動會鐵定是泡湯了。

仍舊是抱著，兩人慢慢地回到了寢室。剛踏進寢室門，顧齊北看著莊曉縮在藍蔚楓的懷裡，又看了看莊曉微微有些腫的腳，急急地靠了過來。

「怎麼了？」顧齊北問。只見莊曉有些尷尬地被藍蔚楓放在床上，然後躲開了藍蔚楓伸過來想扶住他的手，不自然地說：「只是不小心扭了。」

為什麼要躲？為什麼躲開自己？藍蔚楓被莊曉的反應深深地刺傷，臉色忽地一黯。難道他是在躲他嗎？是不是已經不需要自己陪了?

「羽呢？還沒回來嗎？」莊曉故意插開了話題。

「他啊，還在打籃球呢。」顧齊北說。

等到陸邵羽回來，又是一陣哄笑。

「早叫你不要勉強了，不然就不會這樣了。」陸邵羽裝作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樣子，卻被莊曉一個枕頭飛了過去。

夜，莊曉想著今天的事，有些輾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己最近好像習慣了他的擁抱，他的關心也全都接受。只是有哪兒不對勁？

莊曉向藍蔚楓那邊看去，沒想到卻看到的是他的背影。藍蔚楓一反常態地背過莊曉休息，沒有像平時一樣對著他。莊曉有些洩氣，想到剛剛自己那不自覺地一躲，卻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他在這邊輾轉，卻也不知藍蔚楓也在那邊失眠。

兩顆心失去了相同的頻率，不知是誰跳錯了哪一拍……

枯黃的落葉在空中盤旋，幻化成蝶。時間的沙從指縫中悄悄溜走，一夢好似三四年。

運動會並沒有因為莊曉的腳傷而會有什麼改變，一切如期舉行。

每個班級整齊的坐在看臺上，看著底下激烈的比賽。熱鬧的歡呼聲，黯然的退場聲，高漲的加油聲，排列成一首青春的讚歌。

「請參加1500米的同學到檢錄處檢錄。」操場的廣播傳來1500米的訊息。

藍蔚楓上身穿了一件天藍色的運動衫，下身穿了一條黑色的短褲，輕輕地站了起來，準備向檢錄處走去。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楓！」藍蔚楓轉身，看見莊曉穿著黑色運動衣，下著白色的短褲，向他走來。

「你的腳還沒好，別去參加了。」藍蔚楓皺了皺眉。

「沒關係，讓我試試。況且你陪著我，不是嗎？」莊曉吐了吐舌頭，說。是嗎？他真的需要自己陪嗎？那天他明明掙開了自己伸過去的手……

「好吧，記著跑完就行了。」藍蔚楓稍稍低下了頭，試圖掩飾自己眼中的哀傷，然後淡淡地說到。

於是兩人一同向檢錄處走去。

擁擠的人群，喧鬧的操場，眾人摩拳擦掌，等待著上陣一較高低。

雖然自己難過，但是藍蔚楓還是有些擔心莊曉，他微微側過臉，對莊曉說：「待會兒，你慢慢跑，能跑完就行了。」莊曉微微點了點頭。

發令槍響，眾人奮力地向前跑去。莊曉剛開始還能跟上，可是後來漸漸地感到腳有點痛。然後就慢慢掉隊了。

他看著前方，藍蔚楓保持著第一的位置，漸漸的離自己越來越遠。他知道，他會贏，他一定會拿著那張獎狀在終點等自己。而他，只要慢慢地跑完這1500米，跑過終點，跑到他身邊，這就足夠了。

莊曉跑啊跑啊，腳傷未愈，一陣陣刺疼向他襲來，但是他沒有放棄。看著前方的人跑了一圈又一群，莊曉只聽見班上的人在大聲的喊著他的名字，加油加油，離終點不遠了。

藍蔚楓看著終點就在前方，但是心裡一疼：曉都不需要自己了，自己還要這個勝利來做什麼？他想起那天他掙開自己的手，不由一陣悲哀。不知不覺竟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眼看著就要拿第一了，原本的優勢卻被一次次的趕上。一個恍惚，一個身影從他身後竄了出來，先他一步到達了終點。

莊曉在後面跑著，拖著疼痛的腳。他看見藍蔚楓跑進了終點，從他的角度看上去，簡直就是第一名。心裡沒來由的一喜。贏了，藍蔚楓他贏了！

可是當莊曉最後一個跑進終點的時候，他卻聽說藍蔚楓不是第一，而是第二……和第一擦肩而過。怎麼會這樣?

他不顧腳傷的疼痛，在人群裡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遠遠的，他看見他，心裡驀然一疼：藍蔚楓脫下自己身上的號碼帶，往地上重重一摔……

莊曉哽咽著一步一步向他走過去，從藍蔚楓身後抱住了他。剛開始是僵硬，後來是震驚，然後慢慢柔和。

時光在此刻定格，他就這樣任由他緊緊的抱著他，沒有放開。這是一種怎樣的蒼涼？他明明已經不需要自己了，為何還要對自己這麼好？

他緊緊的擁抱漸漸鬆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然後互相扶持著慢慢的繞著操場，一圈又一圈……

看著一瘸一拐的莊曉，藍蔚楓停了下來。堵在心口的那句話，臨到嘴邊，卻換成了另外的一句話：「你的腳還疼嗎？」

「你怎麼臨到了終點速度卻慢了下來？」兩人同時說出了口，然後同時愣住了。

藍蔚楓聽到莊曉這樣問，不由苦笑：「你不是已經不需要我了嗎？幹嘛還要對我這麼好？」

莊曉聽他這麼一說，不由一愣。為什麼他會這麼想？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那天，拼了命的想逃出我的保護……」藍蔚楓轉過臉，不想讓莊曉看見自己眼中的狼狽。

是的，自己是故意輸掉的，如果連他也不需要自己了，這個獎對自己來說，還有什麼意義？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聽藍蔚楓這麼一說，莊曉好像明白到了些什麼，眼淚從眼角滑落。他怎麼這麼傻，自己怎麼會不需要他？缺了他的世界，自己不敢想像，又怎麼會捨得離開他？

「我需要你，無論什麼時候。所以，請你不要自暴自棄，你本應該是最棒的，怎能因為我而放棄了整個世界？」莊曉把自己的頭埋進藍蔚楓的壞裡，作為他的好朋友怎麼能這樣的不瞭解他。

全世界停電，熟悉的場景漆黑一片，世界失去了你，一切都會改變，我又怎會有心，逃離你溫暖的懷裡面？

1500米，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段距離。青澀的1500米，辛酸的1500米，疼痛的1500米，甜蜜的1500米，雖然不短也不長，卻在那黑白的回憶膠片裡佔據了一半空間。

不敢在夜裡回想這段回憶，分明甜蜜的過去，回味卻是那麼苦那麼澀。找不到，找不到可以忽略的地方。

他的笑，他不高興時微微皺起的眉，他受傷時強忍的倔強，他的一切牽動著自己的淚。

多年後的莊曉在烏鎮流下的淚，是為自己而流，還是為他的笨而流？他不清楚，也不明白。他為了他可以丟棄自己唾手可得的獎項，他為了他可以犧牲自己十拿九穩的大學。

愛情，就是這樣，不知不覺的被擺了一道，還心甘情願地為對方付出。看誰付出的愛最多，看誰受的傷害最多。明明相愛，卻不知道的悲哀。

這出錯把愛情當友情的悲劇，究竟要綿延到幾時才能休？

這是一個猜不透的結局，別來問我最後究竟是誰負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