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黑白映畫 第三章 陪你度過

陪，陪你，陪你度過。我想陪你度過春夏秋冬，陪你度過困苦泥濘，在你的世界裡呼吸同樣的空氣，徜徉你的快樂與哀愁。

莊曉第二天便從醫院回到了寢室，躺在床上，滿腹心事一聲不吭。仿佛之前藍蔚楓看見的笑容，不屬於他。就連陸邵羽也察覺到了莊曉的不開心，想盡了辦法來逗他笑，可是都沒有成功。他只是呆呆坐著，看著窗外未寐的月。

是什麼哽住了胸口，讓眼淚無法一直流？

莊曉看著藍蔚楓，就想起了以前，想起了那個和他很相似的人……他現在還好嗎？

莊曉不禁苦笑，一幕幕昨天仿佛就在從前……

回憶中的少年，被歲月的光陰印染，只有模糊的輪廓。可是他卻知道，他在對他笑。泛黃的同學錄上，短短的一句話，透露了少年的心事：我要和他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他還記得那天，自己正寫著寫著，記憶中的那人悄悄從莊曉的背後跑了出來，問：

「你在寫什麼？」

莊曉紅了紅臉，趕緊說到：「轉過去了，不能給你看……」話還沒說完，手中的同學錄便被那人搶了去。

「我要和他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少年明顯的頓了頓，然後笑容明媚。他跑到門口，想把這件事昭告天下，讓天下人都作證：他們倆會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回憶的世界崩塌，原本鮮豔的顏色瞬間褪去，笑容被定格在那個炎夏，任由眼淚洗刷。莊曉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晶瑩的淚從他臉上劃過。這一幕被一個人看在了眼裡，但是卻疼在了心裡。

恍恍惚惚，莊曉的世界只剩下灰。訓練的時候，頻繁出錯。吃飯的時候，食不下嚥。說話的時候，心不在焉。每天晚上，一個人悄悄的爬起來，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天空，默默掉淚。

這天夜裡，莊曉一如往常的枯坐在床邊。他抱著自己的腿，目光隨著月光的清冷而變得深遠。他在追憶，他想回到那個屬於他還有那個人的過去，那個曾經裡沒有傷悲。

「曉……」恍然裡，莊曉聽見藍蔚楓在輕輕地喊他的名字。他轉頭，發現藍蔚楓還沒睡，用著一種心疼的眼神看他。他下意識的躲開，沒想到藍蔚楓卻輕輕下了床，然後爬上了他的床，和他並排的坐著。

「你怎麼了？」藍蔚楓看著莊曉，溫柔地問到。

莊曉看著他，漸漸的發現藍蔚楓竟和那個人的樣子意外的重疊，一時間仿佛像見到了那個人……

「煬……」莊曉不由自主的喊出了名字。藍蔚楓不禁愣了愣，心裡泛進了苦澀。原來他叫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一時間，竟也說不出話。

「對不起……」莊曉回過神，發現自己弄錯了。面對藍蔚楓那受傷的表情，悄悄地說著。

「能告訴我，他是誰嗎？能告訴我，你的過去嗎？我想更瞭解你…至少不再讓你一個人寂寞……」藍蔚楓不甘地說到，睫毛微微下垂，不想讓莊曉看見自己眼裡的寂寞。

「他叫穆星煬，是我的初中同學。我曾經最要好的朋友……」莊曉喃喃地說著，好像深深陷入了那段回憶的漩渦。

「他和你一樣，第一眼便讓人移不開自己的眼睛，你們的笑容實在太相似，好像讓人如沐春風。」藍蔚楓聽到這一句，仿佛如鯁在喉，原來只是因為自己和他相似，所以莊曉才會對自己好的嗎……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你們倆是完全不同的人。」莊曉的眼睛裡有盈盈淚光閃動。

「他是一個事事都要求做到完美的人，不管是學習還是家庭。能當他的朋友，我感到很幸福。那天，我們在所有人的面前起誓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我真的以為…可以是一輩子……」眼淚決堤，藍蔚楓輕輕把莊曉挽進懷中，雖然他很在意，但是卻沒有再問起他和那個人的任何事情。

他知道自己現在能給莊曉的，只是一個可以盡情哭泣的懷抱……曉，你要我怎麼辦?我真的不如他嗎……

清晨，陽光慵懶地灑進宿舍。莊曉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睡的臉龐。而自己此刻正安然的睡在他懷裡，那個充滿了溫暖的懷抱。

看著藍蔚楓牲畜無害的睡臉，莊曉一時無語，試圖離開他的懷抱。不料此舉，竟把藍蔚楓弄醒了。微微睜眼，然後漸漸清醒。

「你醒了？」藍蔚楓問到。

「嗯。」這不是很明顯的傻瓜才會問的問題嗎？

「什麼時候？」他又問。

「剛剛。」莊曉應聲答道，「藍蔚楓，昨天……」

他叫的是藍蔚楓…而不像平常一樣叫自己楓……藍蔚楓心裡仿佛被紮進了一根刺，痛進了心裡……

「沒什麼。」藍蔚楓淡淡的答到，用冷漠的外表極力掩飾自己心裡的悲哀。

然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沉默。藍蔚楓轉身下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徑直走出了寢室。

「喲，小倆口起床了？」藍蔚楓在門口遇見了陸邵羽和顧齊北，但是恍若無人般走了過去。

「他怎麼了？」陸邵羽轉頭問了問顧齊北，但是對方並沒有給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走進寢室，看見莊曉坐在床上，兩眼空洞，於是便也沒問什麼。莊曉出神的看著遠方，心裡不由一疼。連楓都不要自己了……

藍蔚楓走出了宿舍樓，走上了教學樓的樓頂，原本急促的腳步漸漸放慢。自己究竟怎麼了？怎麼會如此在意自己在莊曉心裡的位置？他的過去和自己又沒什麼關聯，幹嘛要這麼難過？

他可以忍受莊曉的心裡想的不是自己，但是卻不能忍受他看著自己的時候，叫的確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陽光燦爛，在此刻仿佛卻是那麼的刺眼。那些逝去的，遠走的，消失的，好像在嘲笑。笑他傻，笑他不懂他，笑他在他的心裡沒有一席之地。

「啊！！！！」這一頭，藍蔚楓看著遠方，大喊著宣洩自己的難過。那一聲，在空中盤旋，久久不能平靜。那一頭，莊曉在寢室裡，黯然抬頭，不自覺的哭出了聲……

我搞不懂，我們到底怎麼了。誠實的背後是否住著傷口？我想不通，我們的愛到底怎麼了。雨下過以後，是否，能讓什麼復活……

此後的幾天，藍蔚楓就像蒸發了一樣，在莊曉的日常生活中徹底的消失了。清晨很早便出門，下課的時候也沒找他說話，晚飯也沒和他們一起吃，晚上的時候也回來的很晚。

莊曉抬起頭，心下黯然：「楓，你這樣是想離開我嗎？你已經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越發的冷淡，連陸邵羽和顧齊北也察覺到了他們的不對勁。他們問過莊曉，也問過藍蔚楓，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是那一句：沒什麼。

沒什麼……如果真的沒什麼，又何必為了對方的一句話而心傷？如果真的沒什麼，又何必為了對方的一滴淚而難過？如果真的沒什麼，又何必在乎自己在對方心裡的位置幾何？如果真的有如果……

夜，未央。

莊曉和陸邵羽還有顧齊北走在回寢室的路上，遠遠看著藍蔚楓站在寢室樓的門口。本想視而不見，卻沒料到藍蔚楓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曉，能和我去走走嗎？」藍蔚楓淡淡地問。該不該拒絕？還沒來的及思考，藍蔚楓就伸出了手，拉走了莊曉。剩下陸邵羽和顧齊北愣在原地。

思忖道離陸邵羽他們已經很遠，藍蔚楓鬆開了莊曉的手，漸漸放慢了腳步，和莊曉齊肩。沒有人說話，周圍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兩人只是一直走著走著，走向那未知的路。四下無人，夜裡的操場被燈光照得通明，好像一個舞臺，等待著主角的上臺登演。

「藍蔚楓，別這樣好不好？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別總是躲著我……」莊曉再也忍不住，激動地說出了口。

藍蔚楓沉默不語。看到藍蔚楓的反應，莊曉微微顫抖著把自己心裡最不願承認的想法問了出來：「我們是不是已經不是朋友了……」

聽到莊曉這樣說，藍蔚楓有些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不，不是。你怎麼會這樣想？」

不是嗎…莊曉的眼淚悄悄滑落，「那你為什麼躲著我？為什麼對我視而不見？為什麼連最簡單的解釋都不讓我說出口……」

「那是因為我不想讓你難過…如果看到我，你就會想起那個人，我情願讓你見不到我。這樣，你就不會悲傷了……」藍蔚楓低著頭，不想讓莊曉看見自己的心痛。

是這樣嗎？原來是這樣……原來是自己誤會了他。莊曉伸出自己的手，抱住了眼前的人。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怎麼了，怎麼這麼容易哭……

「所以，能不能把他忘了,從今以後由我來代替……」聽完藍蔚楓的話，莊曉不由一愣，然後破涕為笑。

「傻瓜，他是他，你是你，他屬於回憶，而你卻屬於現在……」莊曉，喃喃地開口。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有緊緊的抱著，緊緊抱著……

陪你度過，無論前面是風還是雪，有你陪著度過，一切都是幸福的光年。

明明從前，連爭執都很甜美，現在怎會說句話，就能痛一遍？只是他們都不知道，如果繼續向前，走進雨裡面，會不會有溶解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