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的生活

（1）

夜晚的埃文爾的色調變成了海洋般的藍色，這歸功於學院圍牆上那聳立的高塔。這些高塔的塔頂上散發出海底般的藍光。把整個埃文爾籠罩在了這片色調裡。和夕陽映襯下的金色不一樣。夜晚的埃文爾帶給人的感覺，是一種超乎自然的寧靜。這種寧靜無論是從環境上還是內心裡，我都能感受得到。

「真美。」我驚歎著這座城市的美。

「這是我的主意哦。」瑪康爾指了指那些高塔說道：「我想讓我的學生有一個更好的環境，於是我想到了用水晶中的能量散發成微弱的光，再給這座城市帶來一絲色彩。」

的確，在晚上。如果你站在郊外的山頭處眺望埃文爾，你將看到的是一座散發著淡淡藍光的城市。

我走進學院，正門口是一處花壇。周圍的水池邊長滿了草。草叢裡不時傳來昆蟲的鳴叫。因為是在半山腰，學院右邊是懸崖。山頂上的瀑布直流而下，穿過學院的柵欄流向山腳。月光照在瀑布上波光粼粼。

「在整個西凱爾王國，洛爾迦帝都象徵著政治和權力；巴恩洛特要塞代表了軍事和戰爭。哥特德拉斯海港包含了商業和經濟；而我們埃文爾聖城，就是智慧和奇跡的證明。」瑪康爾對我說著：「萊德爾，你踏入的是一座傳奇的城市。而你今後的幾年，都將在這裡度過。」

也許是上天眷顧了我，讓我有幸大難不死，還見到了這座我做夢都想到來的城市，不得不說我感到自己現在是幸運的。如果，納特還在我身邊的話，那就更好了。

學院的建築有點像是哥特式風格的，房頂大都是尖的。我四處觀望，想找到其他的人。

但是一個也沒看到。

「這個時候，他們應該都在禮拜殿堂。馬上要吃晚餐了，我們得趕快點。」瑪康爾對著我說道。

我很想在再學院裡四處看看，瑪康爾笑了笑：「以後有的是時間的。」

我們走到了一座高大的建築門口，這座建築是整個學院最高的了。很像教堂的那種。

我停住了腳步，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要我用手推開門，裡面的人一定全看向我，我想我真的不適合出現在這種大場面。這會讓我尷尬無比的。

「怎麼了？」瑪康爾站在我的背後，望著我抬起又放下的手問道：「不好意思嗎？」

「院長，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沒有勇氣推開我面前的這扇門。

自卑嗎，因為裡面的都是貴族的子女。他們的眼光也許無法融入我這個平民吧？

「沒關係的，埃文爾的人也許會有這種想法，但絕不會是所有人。我們有的時候不想面對的事，並不是因為辦不到，而是從內心就對這件事產生了排斥。萊德爾，你必須克服這種排斥。」瑪康爾拍拍我的肩膀：「去吧，沒關係的。」

「嗯。」我點點頭。

有時候，我們並非是做不到，而是從心裡就不願意做。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有人說，自己才是最大的敵人。我卻並不這麼認為，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克制不了，那他就不要再說什麼迎難而上了。我們一生要走的路還長，克服自己是最基本的前提，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因為你能保證你今後遇到的難題都是你所能解決的嗎？

不能，我們永遠無法預知今後的路，即使是先知也不行。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選擇權永遠在我們手中。

我推開了門。

（2）

大廳裡所有的人都望著我。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大步走上前去。從他們中穿過。站在中央的檯子上。這個廳堂的牆壁上刻滿了壁畫，天花板呈現出星空般的顏色，巨大的吊燈把整個大廳照的亮堂堂的，就像宮殿一樣。

台下大概有兩千人左右，大都和我差不多大。我聽見他們在下面竊竊私語。

「這是誰啊。」

「他穿的衣服，好舊啊。」

「我猜他是從鄉間來的。」

我被他們說的面紅耳赤，剛剛組織好的臺詞忘個精光。瑪康爾從大門外走了進來。

「孩子們，請允許我介紹一下，這位是萊德爾-弗昂納斯。明天的法師宣誓之後，他就是我們埃文爾聖城的一員。」

「院長，他是來自哪裡的？」下面的一個女孩問道，好像對我的樣子很不屑。

「柯萊特，一個南方的小鎮。」我自己說了出來，因為我沒有必要隱瞞自己的背景，因為我沒有背景。

「孩子們，我們埃文爾學院，是為了發掘每個人的天賦而設立的。我不希望你們用貴賤的眼光去看待一個人。」瑪康爾對我說道：「萊德爾，你下去找個位子坐吧，接下來我們開會。你們可以邊吃邊聽。」

「城主，我覺得您這樣做不妥。」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後臺傳來：「沒有家族的舉薦，我們不能讓這個孩子進入學院。」

「巴恩斯，我們今天談的是別的事，至於你說的事，等到明天宣誓儀式上再說吧。」瑪康爾沒有理會後臺的巴恩斯，他在中央的檯子上坐了下來：「那麼，我們現在開會。會議的主題是關於學院的授課和新的畢業法師名單。」

我在下面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比起周圍的人，我身上的衣服的確是破舊了點。但我不在乎了，我把心思都放在了擺在我面前的晚餐上。趕了一天的路，我早就餓壞了。

我用刀切著披薩，然後一口吃掉一大塊。真香啊。

我狼吞虎嚥，直到我吃完才發現旁邊一直有人注視著我。

是不是我的吃相有點難看？尷尬。

坐在我旁邊的是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一手拿著紅酒杯在嘴邊輕輕地抿了一口，然後慢慢的咽下去，一手用刀插著一小塊烤肉塞進嘴裡，細細的咀嚼著。完事後拿起了桌上的餐布擦了擦嘴。

好吧，你是在教我怎麼正確的用餐嗎？

「你是柯萊特的？」他開口問我。

「嗯，從小就住在那兒。」好不容易有個人和我說話了。

「我知道，你們那兒的南瓜賣的不錯，我爺爺總是誇你們那兒的南瓜好吃。」

南瓜？呵呵噠，好像是吧。

「我是卡卡-洛雅安。叫我卡卡就行了。」他向我伸出了手。

卡卡，這名字，真好記。

「萊德爾-弗昂納斯。」我握住了他的手。

「哦，你們男生交朋友真簡單，隨便搭上兩句就行了啊。」坐在我對面的一個女孩說話了，我感覺她那雙大大的眼睛自從我進來之後好像就沒從我身上離開過。

也許是我自作多情了吧，反正不管有沒有，當時我選擇了忽略。

「那當然了。」卡卡說道：「和我們說說，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怎麼遇到院長的啊?」

我把那天遭到獸人追殺的事說了出來，儘管我說的語氣很平淡，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們的眼神裡流露出了驚訝。

「老兄，沒想到啊。你還有這種經歷，最近聽說帝國境內的獸人都像發了瘋一般，瘋狂地襲擊平民。我剛開始還當是謠言，沒想到啊這是真的。也算你命大。」卡卡感歎道。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呢？」剛才那個女孩子問我，她似乎很感興趣。

「院長救了我。於是我就來了。」我直接省去了我逃跑的艱辛過程，我懶得去說。

「你很勇敢。」那個女孩說道。

「勇敢談不上，換做是每個人都會拼命地逃的。」我說道。

「我是依薇-沃格瑟夫。很高興認識你。」她對我笑了笑。

搞得我真不好意思。

卡卡招呼了一個和旁邊女生搭訕的人過來了：「曼迪夫，過來見見我剛認識的新朋友，他的經歷可不一般啊。關於獸人的，獸人你聽說沒？獸人啊。」

那個叫曼迪夫的人帶著和他說話的女孩一起坐了過來。

「我知道啊，他剛才說的我聽到了。」

「那你覺得他能不能進我們的社團？」卡卡問著他。

「再說吧，明天他還要去見法師最高議會呢。」曼迪夫說道：「今晚我們可以和院長商量一下，我們的房間不是還少個人麼，讓萊德爾和我們一起住吧。」

聽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瑪康爾還沒給我安排住的地方。

「對對對，和我們住吧。」卡卡反應過來，連忙對我說道：「等開完會我們一起見院長？」

「你們兩個是想拉萊德爾一起跟你們瘋吧？」依薇笑著說：「萊德爾，不要和他們在一塊，他們會把你給帶壞的。」

「你總是壞我的好事，他不和我們住，難道和你住嗎？」卡卡不服氣的用手比劃著。

「和我住就和我住........」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住了口。臉蛋紅紅的，很可愛。

「哈哈哈。你這話說的..........」曼迪夫和卡卡笑的合不攏嘴。

一瞬間，我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看來真的和瑪康爾說的一樣，處理人際關係並不是我想的那麼難。起碼坐在我身邊的人，看起來很好相處。

（3）

瑪康爾說完了，他從月臺上走了下來：「那麼，既然已經不早了，那麼我就說到這裡吧。」

大廳裡的人開始散去，瑪康爾走到我的身邊。

「怎麼樣，和新朋友相處的怎麼樣？」他問著我。

原來他一直在上面注視著我。

「當然咯。」卡卡搶先幫我說了話：「院長，您好像還沒給萊德爾安排住的地方啊。」

「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瑪康爾笑著說道：「萊德爾，我把你安排在哪兒好呢？」

「額，院長，我提議讓他來我們這邊吧。」曼迪夫插了一句。

「那得看萊德爾願不願意啊。」瑪康爾對我看了看。

「我隨意。」我聳聳肩。我才來第一天，對這裡的一切都還不瞭解。遇到幾個能說話的人，我不介意他們能多跟我說說有關於埃文爾的事。

「好吧，萊德爾。你就和卡卡他們住在一塊兒。明天，在學院的芬恩會所，法師最高議會會執行宣誓大會，到時候要來，知道麼？」瑪康爾推開門準備離開了，臨走的時候回過頭來對我說了一句話。

「萊德爾。」他看了我一眼：「好好相處。」

「嗯。」我輕輕地點點頭。

「那麼，晚安。」

「晚安，院長。」我目送他離開。

卡卡拍了我一下：「那麼，就讓我來為你帶帶路吧。」

「那，我得走了。」依薇拉著和曼迪夫一起來的那個女孩，我們也和她說了聲再見。

她經過我的身邊時，轉過頭看了我一眼。

「晚安，萊德爾。」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真好聽。

「晚安。」我對她說道。看著她離去。

「好啦，走啦。別再依依不捨了。」卡卡拉了我一下：「又不是見不到了。」

「啊？我，我沒有啊。」我大囧。

「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啊？」卡卡一臉壞笑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搞得我面紅耳赤。

「好啦，不開玩笑了，走啦。」曼迪夫招呼著我們過去。

我們三個散步在埃文爾學院的花園內，月光把我們的背影拉的老長的。一路上，他們兩個給我講了這個的來歷，或者那個是幹嘛的。我被他們說的腦子暈暈的，困。

終於，我們穿過後花園，在一棟褐色的老式閣樓前停下了。這棟閣樓不大，但是很高，大概有十二層的樣子。

「諾，這是房間的鑰匙。我們來幫你拿行李。」卡卡把鑰匙遞給了我，順手接過了我在布朗那兒「買」的東西。

弄得我倒不好意思了。

「這間閣樓一層就是一個大房間，除了樓梯是公共區域。整個第九層，都是我們的。」卡卡一邊上樓一邊和我說著：「每層的大房間一進去就是個大廳，然後是三個臥室。之前都是我和曼迪夫兩個人，現在你來了，正好齊了。生活用品放在大廳左邊的小房間裡。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哦。」我應了一聲。曼迪夫上前開了門。

走進去，裡面的裝飾真的很和諧，一進門就能看到大廳正對著門口兩座沙發，沙發的背後是溫暖的壁爐。桌子上的燭臺發出淡黃色的微光，牆上掛著的油畫大都是西凱爾帝國的風景名地。

「怎麼樣，不錯吧？」卡卡有點得意：「是我出主意裝飾的哦。」

「像是家的感覺。」我忍不住讚歎道。

「我們把這兒成為烘焙之屋，因為這兒的色調，真的有點像烤爐的顏色啊，哈哈。」卡卡笑著：「東西就放在這兒吧，我是中間的房間，曼迪夫在左邊，右邊的是你的。」

「好。」我走進了屬於自己的臥室，這裡有一張小床，還有一個凳子和一張桌子。衣櫃是固定在牆上的，環境不錯。

我打開窗戶，外面就是天空，往下看是一望無際的暮色森林。這棟閣樓在埃文爾學院的最邊上，我的房間外就是懸崖。我在這能看的很高很遠。

「要不要來一杯果汁？」卡卡的腦袋湊到我的房門前。

「好啊。」我把東西放下和他走到大廳。

曼迪夫正在那兒倒果汁，然後遞給我和卡卡。

「來，為烘焙之屋的新成員到來幹上一杯。」卡卡舉著杯子說道。

我們的杯子碰到了一塊兒，發出叮鈴的聲音。

「萊德爾，明天的宣誓你準備好了嗎？」曼迪夫突然問我。

「嗯，我不知道。」我如實的說著：「我對宣誓一點都不瞭解。」

「一般來說，我們剛剛入院的時候對著最高議會宣誓，在離開學院的時候在宣誓一下，發誓終身為帝國效忠。不過在我看來，都是形式而已，那些誓言都是狗屁。」卡卡對此不屑一顧：「別擔心，萊德爾。最高議會很好糊弄。你隨便給他們扯一點胡話。他們就會讓你通過。

其實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我的身份，我是個平民。最高議會會不會連讓我宣誓的機會都不給直接趕我走呢？

我不知道，不過，我是真捨不得這裡了。一晚上的時間就讓我毫無保留的喜歡上了這裡。

晚上，我躺在床上思考著這個問題。明天我該怎麼回答最高議會？瑪康爾說過，他會讓我留下來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將會是我的新生活，全新的生活。

這是我在埃文爾的第一晚，而我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我夢見我抱著納特，他渾身是血。躺在雪地裡。鮮血把我的衣服都染紅了。天上飄著雪花，我卻一點也不感覺到冷。

納特，你現在究竟在哪裡？

我很想你，你是否和我一樣，屬於你的新生活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