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蠶食的美好

　　洛晗的房間，成了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可以避風的港灣。

　　我坐在洛晗的床邊，查看他腿部因為我而弄出的淤青，「對不起洛晗，今天差點兒傷到你。」

　　洛晗安靜的躺在那裡，他是唯一對我不會有任何臉色的人。

　　那一刻我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對著洛晗哭了起來。

　　我將自己腿蜷縮了起來，雙腳放在洛晗的床上，雙手抱著自己的腿。

　　「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和另一個女人私奔了。因為我弟弟是個男孩，我爺爺奶奶就將我弟弟帶到他們的身邊扶養，把我一個人留給了我媽。」

　　「我媽一向遊手好閒，又經常將我一個人扔在家裡，那時候我就每天飢一頓飽一頓的。」

　　「為了能上學，不捱餓，那時候我就撿別人扔掉的水瓶，廢棄的紙殼，幫人折元寶，也走街賣過冰棍……」

　　我忍著即將又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抽噎著忍了好一會兒。

　　「為了能交上學費，我每天只吃兩頓飯，有的時候就只有一個饅頭，可即便如此，我媽偶爾回來，輸光了錢，還會將我辛苦攢的學費搶走……」

　　「我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是怎麼熬過來的，沒人能夠體會在我媽的身邊提心吊膽的長大是一種什麼心境，他們說我嫁給你是為了你的錢，其實，沒有人比我更想有一個溫暖的家……」

　　門外傳來了兩聲敲門的聲響，我用手背抹了一把不爭氣的眼淚，忙從洛晗的床上下來，「請進。」

　　門被推開，我沒想到洛白會出現在房門口。

　　他看了我一眼，就將目光移到了洛晗的身上。

　　洛白款步的走到洛晗的床邊站住，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洛晗，握著的右手在床頭櫃上放下了一個小瓶子。

　　「這個藥你可以用在洛晗受傷的地方。」

　　洛白轉過身，眼睛瞟了一眼我手踝處的青腫，「當然，你也可以用。」

　　我當時的心裡顫動了一下，不自覺的想要將自己手藏起來。

　　別說是洛家的人沒人關心我是否也受了傷，自從我爸和人私奔以後，就沒人關心我的死活。

　　說來好笑，洛白的一個小小的舉動，我竟然會莫名的有些感動。

　　而可悲的是，因為從來沒有得到過，感激的同時竟會覺得不自在。

　　洛白留下了藥便舉步準備離開，停在一旁的輪椅卻讓洛白再次駐足。

　　他修長的手指在輪椅的椅背上劃過，聲音低沉的如同低音炮一般的在這個房間響起，「你一個人確實容易傷到洛晗，下次你可以找劉師傅幫忙，他會幫你的。」

　　洛白的手指從輪椅上滑了下來，便真正的走出了我的視線。

　　我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心裡竟莫名的有一絲高興。

　　我回頭看著躺在床上的洛晗，「你聽到了嗎？」

　　我原以為經歷了今天的事情，我沒有機會再擅自帶洛晗曬太陽了，可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得到洛白的允許。

　　清晨的陽光驅散了黑夜，我們永遠也無法拒絕時間的流逝。

　　「晗，當你抱著我的那一瞬，當你牽起我的手的那一刻，我的世界都因你而沸騰，我的整顆心都因你而融化，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你說你也喜歡我，你說會這樣一直牽著我的手，可我想告訴你，我希望我們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這樣牽著不分開……齊夢瑤。」

　　每當給洛晗讀著這些情書，都會在我的眼前展開一副美麗的畫卷，兩個有情人牽手並肩走在一起的樣子。

　　我想他們兩個人一定很相愛吧，如果洛晗沒有變成現在的樣子，他現在一定在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過著幸福的日子吧。

　　因為怕洛晗長久的睡著會讓他的肌肉萎縮，所以戚美筠每天都會讓專業的按摩師為洛晗做按摩。

　　可是按摩師每次來全身上下也不過才按摩一個小時。

　　我心裡覺得不夠，覺得一個人每天的活動量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小時，更何況他還是個需要多加鍛鍊的病人。

　　所以每次給洛晗讀完信，伺候他吃飯喝水以後，我就會坐在洛晗的床邊，學著按摩師的樣子，幫洛晗繼續按摩各處的肌肉，直到意識到自己的手酸疼為止。

　　而每次我也會同時播放一些洛晗房間裡的唱片，和他一起靜靜的聽著。

　　雖然因為戚美筠對我的態度，洛家上下沒人對我好臉色，又因為偷盜的罪名，她們更是對我避而遠之，我就像生活在一個被隔絕的世界裡，無人問津。

　　可是每次面對我唯一的陪伴洛晗時，心裡卻莫名的多了一份踏實。

　　「洛晗，雖然你不能起來陪我說話，但我還是很高興你願意陪著我，我每天對你羅裡吧嗦的，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我有的時候會靜靜的看洛晗幾秒，見他沒反應，還會自我調節的笑著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喜歡聽我囉嗦了。」

　　生活從來不會因為你以身處困境，就會對你寬容幾分。

　　它不斷的蠶食我那一點點卑微的美好。

　　有很多東西不是你以為逃離了，就真的擺脫了，就像我媽。

　　我以為我的世界裡至少可以沒有她了，可是她的一通電話還是打破了我最想要遠離的寧靜。

　　我記得我猶豫著接起我媽電話時，她的哀嚎聲，用她一貫的虛偽的卑微，哭著哀求我。

　　「我的好女兒啊，快救救媽媽，媽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才給你打電話，他們非逼我今天就還錢，如果不還就要剁我的手指頭啊——」

　　我咬著牙，聲音因為氣惱而顫抖，「你剛還上債沒多久？你怎麼又欠他們的錢？我沒錢管，我也管不了，他們要剁正好，免得你以後還賭。」

　　我媽哭的更大聲，「你可不能這麼沒心沒肺啊，我可是你媽啊！難道你忘了我的左手到現在為什麼都不能拎重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