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嫵媚對清朗

繁星點點，圓月皎潔。

雅間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嵌玉黃花梨木桌上的四腳金麒麟香爐之上香煙嫋嫋。

既通曉天下事，又怎麼會不知道她身前身後名，蘇豔炟紅唇微揚，「三少還是叫我如今的名字吧。」

容煥鳳目清澈，「名字只是代稱罷了，無論怎麼稱呼，你還是你，不會因為名字的不同而真的有所改變。」

蘇豔炟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容煥摺扇輕合，「雖料到蘇姑娘會來，卻仍舊阻止不了。」

蘇豔炟狹長的眸子輕輕眨了眨，「那麼三少是料到我來此的目的了？」

容煥與蘇豔炟對視，「我是以機關情報獲知江湖事，不是路邊擺攤的算命先生，算不出蘇姑娘心中所想。」

蘇豔炟狀似無意的瞥了瞥四腳金麒麟香爐，容煥立即便猜出她心中所想，「放心吧，尋常的檀香而已，何況蘇姑娘有百毒不侵之軀。」

「三少對我真是知之甚詳啊！」蘇豔炟挑眉淺笑，坐在了椅子上，「三少既派人攔我，必是知曉我此行的目的，何必還要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呢。」

容煥俊朗的容顏上浮出一抹淡笑，「我既攔了蘇姑娘的前路，蘇姑娘就該知道我的態度。」

蘇豔炟微微揚起嘴角，「三少難道就不想與我們合作嗎？」

容煥俯視蘇豔炟，目光一派清明，沒有半分閃躲，「我獨來獨往多年，早已習慣了一個人，雖身在江湖，有些事不得抽身，但也不願輕易與人為伍，毀了自己的清淨。」

蘇豔炟嫵媚一笑，眉梢都添了幾分媚色，「江湖之事風起雲湧，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三少就不想穩坐江湖至高點？」

容煥搖了搖頭，「沒有人可以一直處於巔峰，也沒有人會一直停留在低谷，世事無常，隨心而走即可。」

蘇豔炟拂了拂袖，「三少這是執意要拒絕我的好意了？」

容煥目光堅定，「實在是我迂腐，不想改變，只怕要辜負蘇姑娘的一番美意了。」

蘇豔炟起身，慢慢走近容煥，輕聲道：「難道三少不怕引火焚身？畢竟……棋逢對手，勝負難料。」

容煥轉過身，淡笑道：「菊下樓自創建以來，早已歷經風雨無數，如今只不過是區區野火，又有何懼哉？」

蘇豔炟繞至容煥身前，纖纖玉手攀上他的肩頭，「若這野火成了燎原之勢，有著燃盡一切之所能，只怕到時就悔之晚矣了。」

一雙水眸看似含情脈脈，柔荑輕移，撫上容煥的鼻尖，又要慢慢向下撫去，將要觸到容煥的嘴唇時，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蘇豔炟狀似一臉嬌羞，「三少，這是做什麼？」

容煥一臉坦然，微笑道：「指尖藏毒，不好觸唇。」

蘇豔炟聞之輕笑，「三少果真警惕，只是如此防備我，倒真是教我傷心了。」

容煥放開了蘇豔炟的手，蘇豔炟後退兩步，「蘇姑娘不該來的。」

蘇豔炟走到容煥身後，笑著搖了搖頭，「江湖是個巨大的漩渦，把想攪進來的、不想攪進來的，都拉了進來，我們身在江湖，不管是否是身不由己，都只能拼盡全力，奮力一搏，因為不是每條前進的路都會有退路。」

容煥背對著她，搖了搖頭，「是你們中毒太深而已。」

蘇豔炟走至桌前，雙手覆於香爐之上，一雙狹長的水眸裡精光閃過，「不管怎樣，我都希望能和三少成為朋友，而不是敵人。」

容煥轉過身，看著蘇豔炟，「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怕蘇姑娘高看我了。」

蘇豔炟撫著自己的手，「難道我們就真的不能成為朋友嗎？」

容煥搖了搖頭，「我看蘇姑娘對「朋友」這個詞可能有些誤解，我想你所說的根本不是‘朋友’，而是可以與你們一起興風作浪的‘同夥’罷了。」

蘇豔炟也不再多費唇舌，她嫵媚的笑著站在桌旁。

容煥淡笑，「蘇姑娘，我再給你一個忠告，不要去打擾東羽閣。」

蘇豔炟笑了笑，「為什麼？為什麼要幫著一個江湖人人都懼怕的邪派呢？」

容煥坐在了椅子上，「雖然東羽閣大閣主早些年行事狠辣，但那也是因為他們貪圖東羽閣的至寶，妄圖據為己有，所以這大閣主出手狠毒也就不足為奇了。」

蘇豔炟柔荑輕拂，揮了揮檀香，輕輕嗅道：「看來您是真的不會站在我這一邊了。」

容煥看著她的側顏，開口道：「今夜，我只當你不曾來過，蘇姑娘請回吧。」

蘇豔炟眉梢微挑，紅唇輕揚，「人家來都來了，空手而歸，豈不掃興？」

容煥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摺扇，「動武……你不是我的對手。」

蘇豔炟倚在桌旁，笑的春風得意，「用毒……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容煥欲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氣，原本平靜溫和的鳳目多了一絲驚詫，「你幾時下的毒？」

「這是酥骨香，氣味極為清淡，不易被人察覺，」蘇豔炟走到容煥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方才我並不是要觸碰你的嘴唇下毒，而是想讓你嗅一嗅我指甲上的酥骨香。」

「單憑這一嗅就能讓我渾身酥軟？」容煥開口，雖有些疑惑，卻不大相信。

「自是不能。三少武功精絕，內力純厚，只不過片刻須臾如何能治得了你？」說著看向桌子上的四腳金麒麟香爐，「聽聞三少愛檀香勝過其它香料，所以，我特意在來此之前，將酥骨香的香料與豆蔻汁混在一起塗於指甲上，酥骨香與檀香融合後，效力強到數十倍，聞之片刻便會讓人渾身酸軟，並且無法動用內力。」

容煥問道：「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將此香和檀香混合在一起，然後再摻著豆蔻汁塗抹在指甲上？」

「酥骨香與檀香結合，威力確實會增強數十倍，可卻也很容易暴露，最厲害的往往都是最引人注目的。菊下樓高手如雲，萬一被他人或者是你識破了，我都將功虧一簣。所以，我賭了一把！」蘇豔炟的目光很堅定。

容煥揚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賭傳言是真的，我真的喜愛檀香勝過其它香料。」

「沒錯！」蘇豔炟紅潤而微薄的嘴唇微微上揚，眸子裡充滿了光彩，「我賭贏了！」

容煥又問道：「那你又是何時讓它們融合的？」

「方才你背對著我的時候，」蘇豔炟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趁你看不見的時候對你下手，是不是覺得卑鄙了些？」

容煥看向蘇豔炟，鳳目中沒有憤怒，沒有鄙夷，一派平靜，淡淡的說道：「兵不厭詐，更何況勝敗乃兵家常事。我說過，沒有人可以一直處於巔峰，也沒有人會一直停留在低谷。」

蘇豔炟狹長的眸中添了幾分欣賞，「容三少就是容三少，無論哪方面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門外的菊裳與菊嫋已守候多時了，心中難免有些焦躁。

菊裳咬了咬唇，「這都多長時間了，三少怎麼還沒把人趕出來呢？」

菊嫋眉頭緊鎖，「三少的武功絕不在那女子之下，可是……」似是想起了什麼，驚呼一聲「不好」，便立即推開門沖了進去，菊裳見狀也是緊張萬分，立馬緊隨其後，誰承想一入眼就是一把粉色的粉末迎面而來，二人躲閃不及，吸入後便倒地昏睡了起來。

「你想要的是我，不要傷害她們。」容煥皺了皺眉，一雙鳳目看向倒在地上的兩個丫鬟。

「放心吧，其中有個丫鬟頗得我心，我怎麼會忍心傷害她呢？」蘇豔炟的纖手撫上容煥的臉頰，嫵媚一笑，「那是迷幻粉，能讓她們在昏睡的十二個時辰裡不停地做夢，夢到令她們曾經感到最快樂的往事，這種藥粉不會對她們的身體造成傷害的。」

容煥聞之，仔細的注視著近在咫尺的這個女人，這是一個集智慧、膽識、美貌、風情、狡猾為一體的女人，有著讓人明知危險還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女人。

蘇豔炟的玉指挑起容煥的下巴，「怎麼這麼看著我？愛上我啦？」

容煥平淡的說道：「這樣的一副容顏之下，究竟藏了一顆怎樣的心？」

蘇豔炟將他的手握住，按在自己的左胸上，容煥白皙的臉上升起如紅霞般的紅暈，「那你猜猜看啊！」

她握的並不緊，容煥有些窘迫的抽回手，輕咳了兩聲，「你一個女子挾持我一個男子，你覺得你能走多遠？」

蘇豔炟轉過身，看了看指甲，「我準備了兩匹快馬，我想我們很快就能到達目的地。」說完吹了一聲口哨，只聽樓下駿馬嘶鳴。

「哪裡？」容煥問道。

「憑你通曉天下的本事猜猜看。」蘇豔炟笑道。

「我說過了，我不是路邊上擺攤算命的。」容煥淡淡的說道。

「就算離開了機關情報，你也一定能知曉幾分。」蘇豔炟看了看窗外。

容煥看著她的背影，開口道：「靈鷲宮。」

蘇豔炟轉過身來，眉眼中都是讚賞，「果然你什麼都知道，那為什麼不告訴花千羽呢？」

容煥眉眼低垂，「因為規矩，也因為……私心。」

蘇豔炟纖臂一提，將容煥從椅子上拉了起來，推出了窗外，容煥憑著僅剩的那點力氣，落到了馬背上，蘇豔炟也飛了下來。

訪琴和詢箏的慘狀盡落在容煥的眼底，二人早已不堪折磨暈了過去。

「居然下這麼狠的手。」容煥平靜的說道。

「沒辦法，誰讓她們糾纏不休。」蘇豔炟的語氣也很平淡，仿佛在說著一件無關自己的事情。

月光下，兩匹駿馬疾馳離開了菊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