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約會

街上車輛稀少，原本總是堵車的路段，現在也可以一路飛馳。

他這次沒帶她去老舊的巷子裡，而是到了一處燈火輝煌的三層小樓，那小樓飛簷翹角、造型古樸，獨自立在現代化的樓群中，竟也不顯得突兀。

兩人方一進門，就聽見靈動空澈的《棠梨煎雪》，循聲望去，大堂正中的戲臺上，正有唐裝仕女以琴笛合奏，在擴音器的作用下，二人清澈的歌喉，婉轉在三層樓宇之間：

依舊是

偏愛枕驚鴻二字入夢的時節

燭火惺忪卻可與她漫聊徹夜

「好雅致的地方。」方沐沐不由得贊道。

樓上樓下穿梭其間的盡是穿紅著綠的仕女，整個內部構造猶如看戲的看臺，戲臺之上整三層就是一個空出來的天井。樓上有食客聽得入景，正舉杯憑欄，饒有興致地看著一樓戲臺上的兩位美人。

此時食客不多，兩人選了二樓的一個包廂，包廂南側臨窗，服務員將其打開撐住，正可瞧見天上一輪圓月，月光如白沙一般穿過窗櫺撒進包廂裡，極有意境；而包廂北側就是天井，向下望去正是戲臺。

一曲罷了，剛才憑欄而望的那位食客，還隨手抓了身側的花瓣一把撒下去，花瓣飄飄渺渺地墜落在那兩個女子身上，好不風流。

方沐沐看得入神，好一會才回過頭來，「在A市待了這麼久，還不知道有這麼個有趣的地方。」

「姑娘要不要也來一籃花瓣撒著玩。」服務員應聲應景地喚了聲姑娘，叫得方沐沐還真有些恍惚身在古代了。

她接過菜譜，果然在其中找到了「玫瑰花瓣」，這家老闆還真是會做生意。

方沐沐正想說不必了，戰奕已經開口要了一籃，「你看看其他想吃什麼？」

既然他做東道主，方沐沐也不和他客氣了，因為晚上不能吃太多，雖然有些餓，但她只點了一碗雲吞和一盞冰糖雪梨。

戰奕要了和她一模一樣的，又添了一例鮮果、兩盅燉鴿、一個冷盤拼盤。

樓下的曲子已經換了，戲臺坐了數名琴箏合奏的女孩，正中一位束髮男子，隨著樂起，唱起了《烏篷謠》。

「你專業是學什麼的，怎麼選了做娛記，這行很辛苦。」

方沐沐收回看向樓下的目光，「我專業就是學傳播的，還是哥倫比亞傳播學碩士呢。」

「那你算是我師妹了，我母校也是哥大。」男人似乎有了一抹笑意。

很淺很淡一閃而逝，方沐沐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我學的是管理學，你哥大碩士畢業，做娛記大材小用了，是夢想做記者嗎？」

「不是，我本科專業學的表演。」

戰奕點點頭，「你應該走下去的，你很有天分。」

方沐沐心漏跳了兩拍，男人這般直白的誇讚，竟有些讓她不知如何應對，「是嗎……為什麼？」

「難道你老師或者朋友，沒有誇過你嗎。」戰奕嘴角彎彎，確實是笑了，她沒有看錯。

男人斟酌字句，「你很漂亮，長相很有辨識度，而且，你的情緒有很強的爆發力和感染力。」

服務員把玫瑰花瓣拎上樓，戰奕把花瓣推到她面前，似鼓舞、似誘惑，「撒一下試試。」

方沐沐遲疑地抓了一把花瓣，像是上好的絲綢，在抓住花瓣的那一刻，方沐沐心裡徒然閃過了一個影像。戰奕看著她，眼裡一如既往的沉靜無波，方沐沐卻在這樣的目光下，似乎被那個影像附身了一樣，不知是那個影像在動，還是自己在動，只見女子手臂越過憑欄，信手一撒，漫天花瓣紛紛揚揚落滿了整個戲臺。

花謝花飛花滿天

紅消香斷有誰憐

只是平常的動作，卻不知為何，吸引了其他客人紛紛望了過來。同樣的動作，別人做是一個動作，她做，就是一個故事。

戰奕看著對面仍自失魂的女子，仿佛看到了一顆冉冉升起的璀璨星辰，他的判斷是沒錯的，這樣快入戲，仿佛角色上身一樣，她是天生為螢屏而生的。

方沐沐呼吸仍有些急促，身體什麼東西仿佛蘇醒了一樣，仿佛回到了當年她在攝影機下的時候。

「美女，再撒一把啊。」剛才那個憑欄撒花的男人向這裡喊了一聲。

方沐沐回神，望過去有些茫茫然。

「再撒一把啊！」男人又喊了一句，他的兩個朋友也都起了哄，「美女儘管撒，都讓這小子掏錢！」

方沐沐聞言笑了笑，眼中卻是戲謔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於是她拿起花籃整個向一樓潑去，於是霎時間，這憑欄之間的四方空間，都是紛紛揚揚的花瓣，綺麗而繁盛。

「經理，這花瓣錢算在對面先生的頭上了！」

樓下的大堂經理正看熱鬧，聞言機靈地答道，「沒問題姑娘！」

鬧過了這一陣，對面的幾個男人也繞路走過來，撒花瓣那男人開口，「戰奕，這是誰啊，不介紹介紹？」

原來和戰奕是熟人。

「方沐沐，記者，父親是物遠控股的方紹明。」

「方小姐，幸會幸會，在下山海邊總經理安文舍，這兩位是我的朋友。」安文舍分別介紹，「中山貿易的陸岩亭、星河科技劉原溪。」

陸岩亭和劉原溪看起來都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方沐沐站起來分別握了握手。

安文舍又介紹，「盛世集團的總裁戰奕。」

於是戰奕又和那兩個人握手，寒暄一番交換了名片。

「戰奕，這是不是女朋友啊？」安文舍調侃。

「好朋友。」

「哦~」安文舍一臉我明白的樣子，「我們要撤了，咱們有時間再聊，就不打擾你倆約會了。」

方沐沐窘，「安先生別誤會，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如果不澄清，一會她和戰奕單獨坐著，不定怎麼尷尬呢。

「是嗎？」安文舍又看了看戰奕，聳聳肩，「好吧。」

一行三人下樓去，看來是真要散局回家了。

三人走後，戰奕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也沒見他再笑。吃過飯送她回家，在方家門口停車以後，戰奕也遲遲沒有開車門的鎖，只是沉默地看著前方昏黃的路不知在想些什麼。

夜風吹起女人的長髮，其中有一縷打在了他的手臂上，癢癢的，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方沐沐。」

「嗯？」她側頭。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別墅前的兩盞橘黃路燈，照到車裡能有昏暗的光線，可以模糊看到彼此的輪廓。

方沐沐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她也不知道怎麼就跳的這麼厲害。

戰奕的手輕輕拂上她的面頰，他的身體壓迫過來，呼吸近在眼前，方沐沐屏著呼吸，心臟猛跳。

「戰奕。」她聲音顫顫的。

「方沐沐。」男人的手指勾畫著她的臉頰輪廓，既溫柔又珍惜，像是在撫摸一件極名貴的工藝品，「這幾天我想了想，我覺得你可以考慮考慮。」

「什麼？」

「改行做演員。」他的手退了回去，身體也退了回去，「你做娛記真的是太埋沒你的天分了，我覺得很可惜。」

猛地一口氣呼進來，方沐沐被嗆得直咳。

「你來盛世的話，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好的經紀人。」

方沐沐咳了好一會才平息下來，「這個，你說的意見，我會好好考慮考慮的。」

「那好，回去好好休息吧，你決定了聯繫我。」說完開了車門的鎖。

「那晚安，再見。」

方沐沐下了車，開門一路疾行回到房間，捂著發燙的臉撲倒被子裡。

「啊啊啊，方沐沐你在想什麼啊你。」

在棉被裡埋了好一會，方沐沐才有勇氣把臉拿出來。

進衛生間洗澡的時候，她想起戰奕在餐廳說的話，不由得拿起毛巾，擦了擦鏡子上的水汽。鏡子裡出現的，是一副玲瓏有致的軀體，黑色的長髮濕漉漉得披在肩上，尤顯得膚白勝雪。方沐沐用手撫了撫面頰，鏡子裡的女子，被熱水沖洗過後，像桃花般嬌豔。

難道你的老師或者朋友，沒有誇過你嗎？你很漂亮。

好像這句話是在耳畔說的一樣，她不由得縮了縮耳朵。戰奕那樣的身份，那樣的才貌，對一個人好起來還真是要了命了。

方沐沐收起那些亂七八糟不切實際的想像，一邊沖澡，一邊考慮戰奕剛才的提議。

確實是很誘人的提議，盛世集團資力雄厚，且以影視製作和演員經紀為最主要業務，盛世旗下的演員幾乎占了娛樂圈的半壁江山。能進這樣好的平臺，還是老闆親口承諾會給安排一個好的經紀人，可以說是條件優渥了。

她幾乎沒有理由拒絕。

可是，只要進到那個圈子，就肯定會和觀唐打交道，也就意味著會遇到薛子晨。她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想要徹底和以前劃清界限，才在離婚後放棄了本專業，進修了相關專業的傳播學。

戰奕如此力邀，又讓她有些動搖，畢竟，那時她一直以來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