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家三口的早餐

戰奕眼疾手快地撈住她的肩膀，才沒讓她撞到頭。

「單衡，怎麼回事！」

聲音極嚴厲，方沐沐聽了不由得心肝顫了顫，戰奕這一句的效果，頂上主編秦若知罵她半個鐘頭了。果然位高權重不怒自威，一句話而已就這麼有震懾力。

方沐沐打圓場，「沒事沒事，系著安全帶呢。」

扭頭發現人家正在給兒子拍胸口壓驚，方沐沐自作多情好不尷尬，不禁摸摸頭以作掩飾。

「戰總抱歉，路邊有條小狗突然竄出來。」

戰奕沒再多做苛責，安撫好兒子了，這才看了看她，「你沒事吧。」

方沐沐咳了咳，「還好，沒事。」

她低著頭尷尬，沒好意思和戰奕對視，沒有看到戰奕眼裡一閃而過的笑意。

一行人驅車到了條僻靜的胡同，戰奕帶著兒子下車，這邊司機單衡替她開了車門。

下車踩在青石板的路上，方沐沐才發現這裡是一個飯店，一個開在胡同深處的飯店。飯店大門是實木的，很有些年月，門上掛著一個牌匾，端端正正用楷書寫著「酣酒炙魚」。

這名很有意思。

戰奕見她看門匾，拉著戰寧走近，「能看出這是何意嗎？」

「夜半酣酒江月下，美人纖手炙魚頭。」她一字一句念來，「應是取其中酣酒、炙魚兩個詞，鄭板橋子畫一絕，對吃也頗有研究，或許這店主是想追尋板橋遺風吧。」

早晨的陽光越過這古老的胡同，緩緩灑在女子的臉頰上，白皙的皮膚仿若泛著螢光，她今日不過是穿著牛仔和襯衫，長髮仍似上次一樣散在背上。但是當她望著牌匾緩緩道出典故的時候，戰奕恍惚覺得她該是活在古時的某個朝代，而非現在這個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嘈雜現世。

「你詩書功底不錯。」他贊到。

「我母親喜歡，從小耳濡目染吧。」女人收回目光，往他這裡看過來，「我小時候就跟著母親背這些古詩古文。」

「那你母親是書香門第了？」

「算是吧，外婆外公都是大學教授，舅舅是外交官，在往上，外祖輩的是舉人老爺，再往上就不清楚了。」

「A市你父親也算是小有名氣，兩年前我倒是見過你母親一面的，倒是和你口中說的不太一樣。」

方沐沐笑了，這是她今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不過笑中還是帶了些許諷刺，「戰先生肯定不太八卦別人的家事，您見的可不是我母親，是我繼母。」

戰奕點點頭，「先進去吧。」說完拉著戰寧率先走了進去。

小朋友還不忘回頭沖她招了招手，方沐沐不由得在心裡贊道：小小年紀就這麼會照顧人，不錯，不錯。

看外面的裝修很是平常，走進來裝修還是很平常。

沒有雕樑畫棟，也沒有金碧輝煌的燈盞，就是木桌子木椅子，梁上掛著紙燈籠用以照明，牆上掛著一排木牌子，每個木牌子都寫著一道菜名，想來確確實實就是菜譜而不是裝飾了。

但方沐沐知道，戰奕這樣的人絕不會在一家平常又平常的餐廳用餐，一般像這種風格的，通常都是鮮為人知又要價極高的私家餐廳。

店裡就一桌客人，服務員見戰奕走了進來，熟稔地就領著去了靠東的一個座位，想來戰奕是這裡的熟客。

甯甯小朋友到了地方，他爸爸就不再牽著他了，他就小短腿地走過來，然後穩穩地抱住了方沐沐的腿，然後抬起肉嘟嘟的臉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實在是可愛極了。

方沐沐不由得揉了揉他細軟的頭髮，「你抱著我幹什麼呀。」

服務員已經上了茶水，戰奕呷了一口潤潤嗓子，「他喜歡誰就會抱著人家的腿不放，毛病。」

這當爹的，怎麼說自己孩子毛病，真是。

「阿姨你電話號碼多少啊？」

「你要我電話號碼，你會打電話嗎？」她低著頭，學著小朋友的口氣，童言童語道。

「會，我經常看叔叔阿姨們打電話。」

「好呀，那我給你寫下了吧。」

「嗯嗯！」小孩在她膝蓋上，眼睛亮晶晶的點頭。

真是太可愛了，要不是礙著戰奕在邊上，方沐沐真想親他一口。沒想到戰奕這樣的面癱臉，還能生出這麼個招人喜歡的兒子出來。

方沐沐作為娛樂記者，包裡是必備紙筆的，她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下來以後撕下來，將紙條疊得方方正正的給了小朋友。

戰寧放開抱著她的手臂，把紙條妥妥貼貼地放進了短褲的口袋裡，放進去之後還按了按。

戰奕招了招手，把孩子抱在嬰兒椅上，順手給兒子倒了杯水。戰寧轉手退給了她，

「阿姨喝水。」

方沐沐怎麼好意思喝孩子謙讓出來的茶水，正欲拒絕，戰奕已經倒了另外一杯水給兒子，還和她閒話家常。

「顏子墨的事還順利嗎？」

「一直沒進展，不知他最近在忙什麼。」

「顏子墨除了電視劇和廣告，很少接其他的通告，閒置時間還是比較多的。最近也沒聽說他接新劇，如果沒去那幾個場所，應該是在拍廣告吧。」

「哦哦。」方沐沐點點頭。

這個莫名和諧的氣氛是怎麼回事，她和戰奕什麼時候熟到這種地步了。

「對了戰先生……」

「叫我戰奕就行。」

「戰……奕。」方沐沐磕磕絆絆，喊起來有些不順，「那個，我……」

她剛才想說啥來著？

口音這麼拖著也不是事，方沐沐隨便接了一個話題，「怎麼不見孩子的母親？」

戰奕端茶的動作一頓，方沐沐暗罵自己怎麼接了這麼個話題。

「爸爸說媽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等我長大之後才能來看我。」戰寧回答道。

這麼說，孩子她媽多半已經不在人世了？

剩下的時間，戰奕就全程黑臉了，方沐沐就乖覺地沒再惹他。不過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才入了戰奕的法眼，而且看樣子，到現在還沒有忘情。

服務員端上來米粥、包子和小菜。戰奕剛才沒有點餐，想必這家逼格奇高的餐廳，早餐也只有這個，客人也沒得選。

另一桌坐著一家三口，看穿著雖然看不出牌子，但裁剪合體，衣料很是妥帖，想來價格不菲，也是個富貴人家。

那家的孩子童言童語，「爸爸，為什麼今天我醒來是睡在自己的床上，睡前我明明在媽媽的懷裡的。」

「大概空調風太大，把你吹過去了吧。」

噗……方沐沐險些要把嘴裡的粥吐出來了。

那個小孩似乎哼了哼，不太相信，然後他又道，「媽媽，我看到你親爸爸的嘴巴，你怎麼不親我的嘴巴……」

少婦有些窘迫，「什麼親不親的，吃飯吃飯。」

「哼。」小孩又哼了一聲，煞是可愛。

方沐沐望著那一家三口，起初還笑著，慢慢的笑意就淡了下來。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夢想。

家庭不完整的人，要麼畏懼結婚，要麼十分想結婚以得到完整的家庭，方沐沐屬於後者。

她曾經夢想著成為一名演技精湛的演員，在影視劇裡體驗不同的人生；後來，父母離婚，家不成家，她的夢想就漸漸變成了想要結婚，有屬於自己的家，不用害怕被人闖進來，不用害怕時不時的惡語相向。

但是，一次兩次，都被王夜蓉那對母女毀了。

「阿姨。」戰甯喊她，天真無邪的打比喻，「你看我們三個和他們三個像不像？」

戰奕聞言也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方沐沐窘迫，她可不好高攀戰奕，於是一本正經地回答，「自然是不一樣的，那三個人肯定都是住在一個房子裡，我們三個是分開住的。」

「那住在一起就一樣了嗎？」

「……」方沐沐覺得和孩子講道理好艱難，「還是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

方沐沐編不下去了。

戰奕給孩子喂了一口粥，解圍道，「快點吃飯，一會還要送你阿姨去上班呢，她要是遲到了就該挨駡了。」

送她去上班？方沐沐趕緊拒絕，「戰先生……額，戰……奕，我自己去上班就好了，您這排場太大了，讓同事看見了影響不好。」

「沒事。」男人風輕雲淡表示不在意。

她有事！

當這一排黑壓壓的車停在辦公樓的門口時，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來來往往的上班族，無一例外都往這裡瞟了幾眼，方沐沐已經可以想見，她從車門下去要受到怎麼樣的萬目刮臉。

戰寧跟她依依不捨，「阿姨你身上好香好軟哦，你明天有空嗎，我明天還來找你。」

可別了祖宗，我還想過幾天安生日子呢，要是一不小心惹了你爸，我還活不活了。

「額，我最近事還挺多的。」眼見可愛的娃娃皺著臉不開心，她又道，「不過還是可以找我的，你要提前給我打電話。」

「嗯嗯！」肉嘟嘟的孩子喜滋滋地點頭。

方沐沐一路逃也似的奔進大樓，以免碰上什麼熟人，誰知流年不利，一樓的電梯口正等著公司好幾個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