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林知譽用了晚膳，在胡氏的院子裡待了一個時辰，便回去了。此時已近月上梢頭，林溪瑤已經在奶娘的懷裡沉沉的睡了過去。胡氏將孩子給奶娘抱了回去，喚了個小廝問了今日大老爺歇在哪裡，那小廝也是個機靈的，知道胡氏這幾日因為周姨娘的事情心中不悅，故而道：「夫人，老爺今日回來的晚，這會兒子還在書房裡頭。」

胡氏挑眉瞧了這小廝一眼，那眼神淩厲的讓人害怕。那小廝雖然心中害怕，但還是壯著膽子道：「小的說的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分欺瞞夫人。」

早在這小廝回話的時候，李氏便派了人出去打探，確實是如這小廝所說。因此這會兒子得了准信，微微收回了目光道：「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是個忠心的。」

身上沒了駭人的目光，那小廝也是松了口氣，聽得胡氏這麼說，趕忙表忠心道：「奴才對夫人忠心耿耿，還望夫人明鑒。」

胡氏不再說話，瞧了一眼李氏，李氏得了胡氏的示意，上下打量了這小廝一眼，模樣周正，說話倒也有禮，因此便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院子的？」

「奴才林河，如今在外院裡幫著採買。」

林河？李氏倒是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那小廝似乎感知到，故而解釋道：「奴才的父親是林徐。」

與李氏的詫異相比，胡氏倒是顯得鎮定很多，只是語氣有些微微上揚：「林徐？你倒是和你父親不一樣！」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不過林河倒是聽得仔細，知道大夫人胡氏指的是什麼，故而恭敬的回話道：「夫人的事便是林府的事，奴才給夫人辦事，自然也是給林府辦事。」

李氏一笑，這叫林河的人倒是比他的父親，林徐大管家要通透些。先給夫人辦事，再給林府辦事，確實如此。

和李氏的眼熱相比，胡氏倒是並不著急，反倒是微微定了定神，按照以往的規矩，讓人打賞了林河一個荷包道：「行了，今日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吧，。」

林河雖然有些摸不准胡氏的意思，不過還是領了那荷包，恭敬的退出了院子。

瞧著沒了外人在，李氏這才有些著急的開口道：「夫人，若是這林河能給咱們做事，那……」

李氏的話沒說完，胡氏便打斷了道：「奶娘，我有些累了，今日老爺這麼晚還在書房，派個人過去瞧瞧，總不能在一個地兒待太久了。」

被胡氏這麼一說，李氏當即就將林河的事情拋在了腦後，胡氏的意思很清楚，不能讓周氏一人受寵，當下便安排了人下去。

一個時辰後，胡氏正翻看著今日的帳本，李氏從外頭進來，低聲稟報道：「夫人，事兒成了，老爺今日去了肖姨娘的房裡。」

胡氏將手裡的帳本放下，微微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道：「行了，睡了吧。」

肖姨娘的事情是胡氏的主意，可是李氏卻瞧不出胡氏現在的心情，當下也不敢多嘴，只服侍著胡氏安寢了。

皎潔的月光灑在林府的宅院裡，給所有的東西都鍍上了一層銀光。胡氏摒退了守夜的丫頭婆子，只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衣，獨自坐在床沿上。

「小姐還沒睡？」李氏瞧著床上的人影，喚了一句道。

自從胡氏嫁到了林家，李氏便改了稱呼，從不喚她小姐，如今這麼一喚，倒是讓胡氏心生恍然之感，有些無措。

只是這無措的表情飛快的被胡氏掩去，隨即便是一派從容之姿。李氏微微歎了口氣，並不指明，只道：「夫人明日還要見那些個管事，該是早些休息的好。」

胡氏的目光晦暗不明，在這月色下白添了一份莫名的惆悵。想要說什麼，卻只是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一個聲音，良久，就在李氏以為胡氏不會說話的時候，突聽得胡氏道：「奶娘，這些日子好好盯著林河，若是可以，咱們便用他，還有那些個姨娘那裡，按例送去的東西，都看著她們喝掉才是。」

李氏應答了一聲，瞧著胡氏躺了下來，便在外間歇下了。屋子了安靜得很，裡屋內胡氏翻來覆去的聲音清晰可見，李氏卻是沒有再起身去看。想到剛剛胡氏說的話，李氏微微一歎，夫人的性子瞧著溫和，卻是個做事兒果決的人。一旦下定了決心，那就一定會做下去。當初夫人剛嫁過來那會兒子，和老爺的感情很好，後來林老夫人瞧著夫人兩年肚子都沒什麼變化，便想要塞人進來。雖然夫人後來是做主將大老爺原來的通房提了姨娘，後來又將大丫頭春雨開了臉，但是這事兒從那時候開始就似乎一直就是夫人心的一塊疙瘩。除了春姨娘，後來老爺又有了肖姨娘，趙姨娘，還有好幾個通房丫頭。外人都只道夫人賢慧，可是李氏卻只到，此次周氏的事情怕是給夫人重重一擊，否則也不會想著要將外院的權力一併拿在手裡了。

胡氏的決定暫且不提，雖然有這些個糟心事兒，但是總的來說林府的日子倒也平靜，一轉眼，便入了夏。

夏蟬在樹上不知疲倦的叫著，給這炎熱沉悶的天氣增添了一抹莫名的煩悶。林河這幾個月倒是頗受到林大老爺的賞識，從先前的採買的小廝變成了大老爺身邊的小跟班，當然這裡頭自然有胡氏的主意。林河的娘，也就是林管家的妻子，是老夫人那裡出來的。胡氏嫁進來的這些年，雖然是掌家夫人，但是管家是林府的老人，總歸是有些不適。如今林河算是她這邊的人，林管家夫婦就這麼一個兒子，有些事情自然也就慢慢的變了。

昌平三年夏，豐城那邊出了幾十年罕見的旱災，林家大老爺為了這事兒已經一連小半個月都沒有回府了。豐城在京陵城西北兩百里處，這旱災一出，到是有不少的難民往京陵城裡跑。林大老爺在戶部任職，對這事兒先前有所察覺，因此便早早的派人告訴了胡氏。胡氏雖然已經事先做了準備，但是卻不想此次旱災倒是如此之重，不言其他，只這難民湧入京陵城的數量，就讓人害怕。那日胡氏出府，街上隨處可見難民，虎視眈眈的目光和那些行徑讓人害怕，若不是有諸多的府衛隨行在旁，怕是那些個難民會直直的沖上來。

一回府，就聽到下人稟報說張侍郎夫人的轎子被難民們襲擊了，連那張侍郎的夫人也受到了不少的驚嚇。這樣一來，京陵城的守衛更嚴了，新來的難民進不了京陵城，便在城外頭蹲著。裡頭的人出不去，外頭的東西運不進來，因為每每到京陵城外，就會有難民的哄搶，天子腳下，出現這樣的事情，鬧得人心惶惶，物價瘋漲，更是流言四起，人人臉上都透著慌亂，青天白日連京陵城內最繁華的地方都見不到一個人影，唯一可見的便只有那些來來往往巡邏的士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