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剛一出老夫人的院子，胡氏迎面瞧著二夫人許氏帶著丫環婆子過來請安。二老爺和大老爺是嫡親的兄弟，二夫人許氏平日裡對胡氏也是恭謹有加，因此胡氏瞧見了許氏，臉上倒也是露出了幾分好顏色道：「二弟妹有空來我的院子坐坐。二弟在外頭，你嫁過來不久，倒是可以上我那兒去說說話。」

二夫人平日裡除了自己的小院子，便是老夫人這兒了，大房那裡終歸是去的不多，如今胡氏親自相邀，許氏當即便滿臉笑容的答應道：「那以後可得叨擾大嫂了。」

「無礙。」胡氏微微一笑：「我家老爺和二老爺素來親厚，咱們親妯娌之間也該是親厚一些才對。二弟妹既然是要去給老夫人請安，那我就先告辭了。」

老夫人原想著大夫人到底是不願意要周氏的，怕周氏胡亂的將周氏選了個人配了，因此倒是派了人仔細的盯著這事兒。誰知道胡氏竟然是松了口，周氏也就真的成了林府的周姨娘。不過與周氏所想相反的是，老夫人哪裡倒是不怎麼見她了。去了，也左不過是陪著老夫人念經，她原想著有老夫人給她撐腰，大夫人就算是瞧不過去，也不敢將她怎麼樣。確是不想，大夫人的確沒對她怎麼樣，倒是摘了她「表小姐」的身份，拿了她這個「妾氏」的身份，所行所言所住所用皆是要她以此為章。她先前有老夫人的寵愛，又有表小姐的名頭，日子倒也滋潤，可如今成了姨娘，連平日裡吃個燕窩都需要去大夫人那裡報備，老夫人這時候是明顯的裝聾作啞，不管這事兒。周氏如今是有苦說不出，只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裡咽。

胡氏攪著碗裡的冰糖燕窩，聽著下頭人的稟告周氏近日的情況，倒是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李氏瞧見了，忙笑著道：「夫人您瞧，如今沒了老夫人，這周氏能硬氣到哪裡去？」

胡氏先前的陪嫁丫鬟，大姨娘春氏聽了胡氏的奶娘李氏的話，也腆著張笑臉道：「夫人是咱們林府當家主母，那周氏就是個沒腦子的，敢和夫人叫板，活叫她嘗嘗滋味才是。」

胡氏面瞧著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不過心裡卻是清楚的很，周氏成了姨娘後，她便給老夫人傳了話，這做了姨娘就是大房的人，左不得再是這府裡的小姐，否則這事兒傳出去，讓整個京陵城的人笑話，說是養了個童養媳。再者這事兒先前就不怎麼好看，最好的法子就是將周氏遠嫁，如今拿了個最下等的法子處理，老夫人愛面子，自然是默認了，算是給胡氏和胡家一個交代。

胡氏喝了小半碗的金絲燕窩便放下了手裡的瓷碗，拿起桌上的銀筷，只微微一掃眼，大姨娘春氏便眼疾手快夾起一塊春筍放進了胡氏面前的盤子裡。

這一頓飯，胡氏吃了小半個時辰，瞧得一臉殷勤給自己布菜的春姨娘，胡氏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周氏在不濟，倒也是年輕貌美，有股子新鮮勁兒，芳心暗許老爺這麼久，她可不認為老爺一點兒都不知道。她原是想著將這周氏給送的遠遠的，可是細想了那日的事情，若是老爺沒有意，周氏又怎麼會這麼容易得手？只是倒楣的讓胡家的人給碰見了。如今這事情的決定權在她手裡，她若是真的將這周氏遠送，保不齊以後再另出一個周氏來。想到這幾日老爺倒是常常在周姨娘的房間裡頭歇息，胡氏的心中一陣冷意。瞧見春姨娘那諂媚的樣子，胡氏微微按下心裡的心思，這後院裡頭姨娘之間互鬥的事情，只要不過分，她倒是從不干涉。如今春姨娘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想要借她的手打壓周氏，對此，胡氏那雙略顯淩厲的鳳眼突然一眯，似笑非笑道：「春姨娘今日辛苦了，這盤春筍蝦仁就賞你了，天氣乾燥，吃些春筍倒是好的，清熱解毒不說，倒是連性子都會平和幾分。」

春姨娘被胡氏這眼光看得一怔，又聽得這番話，當即便低下頭，心中一緊，掩飾般的笑著福禮謝過了胡氏的賞賜。

大小姐林溪瑤這會兒已經喝完了奶，讓奶娘抱了過來，春姨娘瞧得胡氏這樣子，心中忐忑，又自覺沒趣，便帶著人退了下去。胡氏也不留她，從奶娘的手裡接過孩子，瞧著這越長越俊俏的笑臉，微微笑著和一旁的李氏道：「奶媽，你瞧，這孩子倒是一天一個樣子。」

李氏瞧得胡氏這會兒子高興，倒也討喜道：「小姐和夫人小時候倒是長得一模一樣呢！」

聽到李氏說道自己小時候的樣子，胡氏倒是來了興趣。

「可不呢！」說道先前的事情，李氏倒也來了勁頭，竟撿著些趣事兒說。一時間這屋子裡倒滿是笑聲。

「母親，母親，我的功課做完了，妹妹可是醒了？」林知譽邁著小短腿從外頭跑了進來，後面跟著的小廝生怕摔著了這位林家大少爺，瞧那一臉緊張的樣子，不知道的倒是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兒。

胡氏將手裡的奶娃娃交給李氏，笑著將林知譽抱在懷裡，拿起一旁的帕子將他剛剛因為跑步而沁出來的汗輕輕擦去，瞧得一張因為跑得過急而通紅的小臉蛋，倒是有些心疼道：「怎麼跑的這麼急？可是用了晚膳了？」

林知譽的眼睛一個勁兒的往李氏的懷裡望去，倒是剛剛跟著跑過來的小廝替他回了話：「少爺晚膳用了一小碗米飯，就往夫人這裡來了。」

聽得那小廝這麼說，胡氏自然是有些不高興。林知譽似乎也覺察到了胡氏的怒氣，戀戀不捨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著頭道：「我想和妹妹一起吃飯。」

李氏瞧得林知譽這麼個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裡一軟，忙開口勸道：「夫人，您瞧這少爺和小姐的關係多好呢！」

胡氏出生書香大家，平日裡所學所教皆是按照規矩來，這些個平常人家的親情，卻是難得可貴，因此李氏這麼一說，胡氏倒是微微一頓，緩了語氣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母親。」聽見胡氏松了口，林知譽忙抬了一張笑臉。早有人另換了一批新的菜式上來，都是林知譽喜歡的。見著了自己的妹妹，桌子上又全是自己愛吃的菜，林知譽倒是比往日多用了一碗飯。

林溪瑤雖然才幾個月大，但是卻是認得這個平日裡常和自己見面的小哥哥，因此瞧得林知譽吃得歡快，她倒也是咿咿呀呀的很是歡喜。

林溪瑤的名字是胡氏的父親胡老太爺取的，胡家太老爺曾是翰林院的院首，如今年紀大了，雖不入官場，卻被皇上欽點為衡山書院的院長，門下弟子用桃李滿天下之稱並不為過。林家大老爺林有良曾師從胡老太爺，因此這名字既然是胡老太爺定的，林家大老爺自然也就沒什麼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