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一個牆角我和蘇離大寶碰了頭,各自買了兩塊燒餅並把剩下的銅錢分了。啃著燒餅我們笑嘻嘻的說著不著邊際的混話向城西走去。當經過那個小孩身邊時我怒目圓睜地喊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呀!哈哈哈,傻瓜一個...」
「小昔,幾天不見你跑哪裡去了?最近有沒有什麼新的打算,只要你說,我一定敢做!」老大找我哪裡是商量什麼大事,分明就是讓我出主意嘛。
「得了吧您!上次要不是你因為害怕跑了,我也不會被看大殿的和尚逮到,屁股白白挨了幾腳,現在還疼呢!還有蘇離,我拜託你們下次行動能不能認真一點兒!我讓你偷供品的是不是?是不是!結果你抱了一個香爐跑出來了,你說香爐又不能吃不能喝的你拿它幹啥?你拿它幹啥!一想到這個我就生氣啊!」我故作生氣的指著他們罵道。其實幫裡真正說話算數的是我,但是我不會承認注意是我出的,我只是一個當小弟的嘛,主意都是老大出的。
「行啦小昔,知道上次讓你受了委屈,你就說吧,有沒有什麼好主意,這次我一定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大寶憨聲憨氣的說道。
對於他的保證我只是翻了翻白眼,他可信度太低。我眼珠子轉了幾下突然想到一個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計畫。
城北面的小廣場上最近多了一個很大的帳篷,這是波斯人耍雜技的馬戲團。近幾年長安城越加繁華,人群更是魚龍混雜。像波斯人這些黃毛綠眼睛的大個子醜八怪也隨處可見。我有次偷了賣雞蛋的李老太家的雞,被他們家的狗追了兩裡多路,回來的時候從那個大帳篷門前走過,因為好奇從帳篷的夾縫中偷偷地往裡看,裡面不僅有獅子老虎狗熊,還有碗口粗細的大蟒蛇,妖精一樣的女人和蟒蛇纏在一起,別提多騷了。而人群入場交的觀賞費就放在門前兩個守衛之間桌臺上的大銅罐子裡。只要我們偷偷的打開後臺動物的柵欄造成場內的混亂並且同時引開看錢的守衛,這樣錢罐就暴露在那裡,我們將它拿走就如同探囊取物那麼容易。這些說出來簡單,可真做起來還要我們三個好好的配合,不得出一點漏洞。
和他們把計畫說出來之後他們都點頭贊同,我估計從始至終他們除了聽到裝錢的銅罐別的八成都沒有聽到,所以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和他們強調。
隨著天一點一點的暗下來,街上開始熱鬧起來。家家張燈結綵,賣小吃的小攤,賣各種東西的鋪子,街上耍雜技的,說書的,以及渭河水畔裡偶爾流過青樓的花船...行人一波一波的說著話,不一會兒街上的人群甚至比白天還要擁擠。
馬戲團門前人來人往進進出出好不熱鬧,大部分進出的都是一些富貴人家帶著女眷孩子。也有穿著綾羅綢緞佩戴瓔珞翡翠的闊公子在一群騷的像妖精的女人的擁簇下來回晃動。黑暗中我又將計畫重說一遍,劉大寶先將門衛引開,我趁機跑到後臺放出獅子老虎蟒蛇,而蘇離要在人群最騷亂的時候沖到帳門口抱起銅罐就跑,最後在城北的五裡廟匯合。時間雖然有點緊迫,可只要抓住時機,成功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萎靡的管弦之音偶爾從街道上飄來。初夏時節,涼颼颼的晚風吹得人心情舒暢,蹲在離馬戲團不遠的角落裡我在心裡將計畫又細細的核對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麼漏洞時我打了個響指,開始行動!
我悄悄地向帳篷邊潛去,趁週邊那個綠眼大漢不注意我一個帥氣的側翻滾順著帳篷的底角進入了內部。我剛想穩住身子站起來,突然按到一塊滑滑的軟軟的東西...媽的,沒有什麼比在黑暗中摸到讓自己無法解釋的東西更讓人討厭的了!我剛想把它拎起來,它卻向我的手臂蠕動過來,我想,我知道是什麼了...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叫出來,可是多年的經驗告訴我越是緊張的時刻越是要冷靜!可***這讓我怎麼冷靜啊...
它順著我的手臂爬向了我的脖子,借著外面透過來的微弱燈光,我瞥了一下,是兩個腦袋的。我急得在心裡直罵娘,怎麼***這麼背!
外面突然傳來守衛的叫駡和大寶鬼哭狼嚎的叫喚,我知道計畫的第一步成功了,然後就看我的了...
汗水不知不覺沁濕了額頭,短短的一瞬間仿佛過了好幾百年。從小到大各種不堪的回憶不停地閃現,父親的拋棄,母親絕望的淚水...我害怕了嗎?那個下大雪的夜裡母親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不停地吐血,而我只能一遍一遍的哭,天氣太冷了為了讓破舊的小屋暖和一些我堵住窗戶的瘦小身體不住的顫抖,可那些該死的風還是會灌進屋子。我沒有錢給媽媽買藥,我不知道怎麼辦,我只能流幹眼淚看著她慢慢的死去...我恨,我恨那個寡情的男人,更恨這該死的老天!可我還是要活著,哪怕像狗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的拳頭被我握的生疼,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煩躁和氣憤從心頭湧上來,我壓著聲音沖著那條蛇吼了一聲滾,它竟然好似聽懂了我的聲音乖乖的從我身上離開了。我一屁股拍在地上全身的力氣好像被抽空了一樣,剛才那聲吼叫嘶啞而又陰冷,好像不是我的聲音而是另外一個空間傳來的,回想起來自己都要起雞皮疙瘩。
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悄悄地把掛在柵欄上的大銅鎖拿掉,順勢扔了一個我自己研製的超級無敵轟天雷,這轟天雷說白了也就是除夕時我拾的啞炮把幾個捆在一起用一根撚子連接。以前偷東西製造混亂屢試不爽。隨著劈裡啪啦的幾聲轟鳴,我甩了甩兩耳嗡嗡作響的腦袋,扯著嗓子大叫了一聲:「不好了,大家快跑啊,野獸炸窩啦,專攆小孩吃啊!」帳篷裡暫態間大亂起來,野獸的吼叫聲,人們奔跑的嘈雜聲,小孩的哭聲尖叫聲。然後我把身子一轉,向外面跑去。嘿嘿,其實我挺喜歡這種感覺的,一種所有人都是棋子為我所用的感覺。讓我覺得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剛要慶倖計畫第二步成功,腳下被什麼絆倒我摔了一個狗啃泥。
今天忘記問算命的陳瞎子黃曆了,媽的,什麼事都不順利。我剛要爬起來繼續跑一隻手突然按到我的肩膀上硬生生的把我拎了起來...
「小子,今天的亂子是你搞的鬼吧?」一個生硬的男聲想起。完了,被發現了。
我剛要辯解就發現自己被扔了出去,而且在天上飛...而此時我在想這摔在地上該有多疼,我不由自主的用手臂把腦袋抱住本來還想再來個鷂子翻身,可是撲通一下我已經擁抱了大地。
這一下不輕,完全超乎了我的想像,骨頭像散了架,靈魂好像也要被摔了出來,一口氣沒憋住我吐了一口血出來。而那雙手又已經抓住了我的衣服。這下真的完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我的反抗一點用兒也沒有。我苦命的媽,兒子來陪您了。
「放開小昔!」旁邊突然傳來劉大寶這震耳欲聾又有愛心又有正義感的一句話!
「你是誰?」抓住我的大漢看著劉大寶顯然對大寶的身體也存有一絲忌憚。
「我,我,你放了小昔,我告訴你!」大寶結結巴巴的說。劉大寶你這憨貨啊!可這句話我還沒說出來又被扔了出去,撞倒了一根木柱子腿上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估計是斷了。
迷迷糊糊的我看見劉大寶沖著我喊快跑,看見大漢手中的匕首在他的身上劃出一道道鮮紅的色彩,我知道,完了。
「你這個死胖子你踩到我的腳了!」瘦弱的人群為了搶食稀薄如水的米粥在一起廝擠。而他在人群中那麼顯眼,他不像乞丐,倒像殺豬的屠戶家的兒子。
「把碗給我,我給你盛粥,快給我,不然就沒有了!」他一點都不強橫的說。
顫巍巍的把碗遞過去,不是相信,也不是害怕,而是餓極了。
「我叫劉大寶,你叫什麼?」
「我叫許昔。」
「你以後要是搶不到粥,我給你搶。」
「不稀罕。」
「可是沒辦法的,不吃飯就要餓死了。你是剛做乞丐吧?」
「別煩我。」
這是剛認識劉大寶的時候。那是我剛把所有的東西賣了把母親安葬之後。身無分文的我加入了他們。一開始的孤僻和高傲常常讓我自己餓的暈頭轉向。是他教會我生存和低賤的需要。
不要出事啊,大寶哥。雖然認了他當老大,可從沒有喊過他哥哥。就在我的眼睛再也支撐不住時,一個黑影非常快的沖過來,只見他一下子躍到了大漢的肩上,用腿夾住了他的腦袋這麼一擰轉了一個圈,大漢的腦袋被硬生生的擰斷了。然後他沖我跑過來,架起我一下子躍上了屋頂,跳過了小巷。
他身上有一股香味,那麼熟悉,卻想不起來。一個鬆弛,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