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紅藕香殘（1）

痛，極痛。

全身似被啃咬得體無完膚一般，火辣辣的刺痛。

卻又極怕，不敢睜開眼來接受這一切事實。

昨夜裡的記憶這般清晰，與半年前那個寒風蕭瑟的夜晚重疊，然而今日，卻沒有讓她逃走的機會。

「去端一盅補品過來，另外讓廚房熬些薏米紅棗粥。」

商寒煜有些嘶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不多時便聽到一個陌生的女子聲音輕聲的應了聲「是」，輕柔的腳步聲便漸漸走遠了。

如煙張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盯著紗帳頂一眨不眨，直到商寒煜折身回來躺在她身旁，她也不曾動一下。

商寒煜俯身看了她一陣，然而那雙平日裡極美的眼，此時卻似被掏空了所有的生氣，即使他擋住了她的視線，投在他身上的眼神，依舊空茫。

商寒煜輕手撫著那張潔白如玉的臉龐，她露在被子外的雪白香肩處，佈滿了他昨夜留下的痕跡，交錯縱橫的淤青，顯示著他昨夜的失控。

輕撫著裸露在外如絲綢般柔滑的肌膚許久，手繞到了如煙那雙細柳般的長眉處，輕輕的來回的摩挲著，忍不住低聲歎道：「鏡雲的眉眼雖也美，卻依舊沒你的這般美。」

這話一出，如煙睜眼發愣的身軀一震，雙眼漸漸的閉了起來，長而密的睫毛開始顫動，如一只受驚的小麻雀。

昨夜的他，確實又讓她受驚了。

這般嬌小的身子……

想起昨日，忍不住便伸手往那被子底下的嬌/軀摩挲而去，如煙驚得大張了雙眼往床內側躲去，「不要！」

「若是不要，就不要在我面前擺出一張死人臉。」方才的柔情蜜意瞬間消失，商寒煜冷聲說完，起身摔了床帳而去。

商寒煜這般的喜怒無常，將周遭的人都唬得輕手輕腳的，生怕一個不如意被當成了練槍的靶子。

他走後不多時，門再次被推開，如煙從半透明的紗帳看去，卻是一個梳著兩根辮子的十幾歲小女孩，端著一個託盤進來，在桌上放好了，抬頭往她這個方向看來。

如煙被方才商寒煜的舉動嚇著，正雙手緊緊的抓著被褥，戒備的看著她慢慢靠近。

「煙小姐，早餐已備好了，您可要起來用早餐？」

說著靠前撩起了用於防蚊蟲用的半透明紗帳，小心的往裡頭探著腦袋，卻又在觸及如煙的視線時快速的縮回了腦袋去。

兩人靜默了一陣，如煙依舊縮在被子中不聲不響，那丫頭等了一陣，四處看了看，見不遠處的一道屏風上放著一件素色旗袍，便蹬蹬蹬的跑過去抱了過來。只走得太快了，被地上的地毯給絆了腳，整個人「砰」一聲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那小丫頭爬起來坐在地毯上揉著兩個膝蓋，如煙的聲音輕輕地從紗帳後傳來，讓她一愣，隨即馬上爬起來將衣服遞了進去。

「沒事的沒事的，我嬸嬸說，小孩子不摔過是長不大的。」

如煙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著這小丫頭一陣出神，看得小丫頭不好意思的紅了臉蛋，低頭有些局促不安的避開如煙的視線。如煙才想起這般盯著對方看不太禮貌，便一手攬了被褥護著，一手接過她遞來的衣裳，道了聲謝謝，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薇。」

「嗯，小薇你……先出去吧。」

她這般狼狽模樣，骯髒的，腐爛的，羞恥的，都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好的，我就在門外，煙小姐您有什麼吩咐儘管叫我。」

「嗯。」

如煙不知，為何所有人都喜歡煙這個字，周鏡西從小便打趣「她」是煙公主，「她」娘親喜歡叫「她」煙兒，而如今這些人喚她煙小姐。

煙……若是真能如煙般隨風散去，離開凡塵的各種紛擾便好了。

如煙並沒有像小薇擔憂的那般會傷心絕食，她只在床中坐了約莫一個小時，便起身試了試那件旗袍，因為手臂手腕處都是昨夜留下的淤青，看著觸目驚心，她在房中的大衣櫥中翻找，竟然找到了許多適合她的衣裳。

隨手拿了件高領長袖的蕾絲襯衫，搭配著直筒長褲，站在大大的試衣鏡前，她一陣的恍惚。

鏡子中蒼白的臉色，一頭墨發隨意的半挽了髻墜在耳際的時尚女子，是平日裡的她嗎？

雖看著有些西洋歸學來的女子，但到底還是那雙柳葉眉中散發的濃濃哀愁，讓鏡中的女子看起來還是滿身的舊朝深閨小姐的不得意。

「煙小姐，您起身了嗎？需要小薇進去服侍嗎？」

如煙一個人呆在房中過久，小薇在外頭有些擔心，忍不住就去敲如煙的房門。

房門外左右守著約莫十個士兵，這些都是今早總長離開前留下來的，並對他們下了死令，誰要是放裡頭的人走了，就一槍斃了誰，所以如今這十人都是如臨大敵般一動不動地佇在門口。

小薇聽她嬸嬸說，這煙小姐可是江南這一帶紳豪的名門閨秀，而總長這次似是強搶了人來，需這般看守得嚴，也杜絕他們到外頭互通消息。

方才她進去，見那女子真是極美的，那一身的氣質可不是大家閨秀才有的？有那麼一瞬她還誤以為自己看見了仙女。

只可惜，人家說書的都說女子太美是禍不是福。都說了紅顏禍水，自古長得美的，命都不好。所以她嬸嬸打小就對她說：「小薇呀，就你這長相好，不美不醜的，以後准能尋個普通人家，安穩過一輩子。」

她在外頭胡思亂想了一陣，突然緊閉的房門被人從裡頭打開，一個打扮洋氣卻又極其亮眼的美麗女子便站在了她面前。

一雙修長的腿被這直筒緊身的褲子包裹著，當真是讓人移不開視線。

方才她坐在床上，小薇還不知道，原來煙小姐長得這般高挑，雖比不得男子的身量，然而在江南女子中，也算得上是高挑拔尖的，尤其是搭配了她這一身的襯衫西褲。

從昨日早上到今日中午，原來已經過了一天半的光景。

這一天半，就是她人生的再次顛覆。

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幾次被顛覆的機會？如煙覺得，或許只有她一人，才能因為一個男子，而被顛覆三次的人生。

如煙瞥了兩旁背後挎槍的士兵，並不言語，跨步領先往樓下走去。

這別墅雖算不上特別氣派，但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很是費了一番心思佈置，就如這光可鑒人的大理石階梯最下方，兩邊的花瓶上栽種著新柳枝，柳枝被人精心的編織成了一些動物形狀，遠遠看著趣味盎然。

而兩個一人高的大花瓶下麵，則是天鵝形狀的白色毛毯子，綿延了整個寬闊的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