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林瑤不停地往前走著,她走過她爸媽的身邊,媽媽微笑著抱著弟弟,爸爸笑呵呵地摸著弟弟的頭,一副其樂融融幸福開心的模樣;她走過許昭和錢曉琪的身邊,她們兩個手牽著手像是在逛街,笑得好不開心……她一直往前走著,走過許許多多那些她所珍惜的人身邊,卻沒有停下一步。
她似乎在尋找什麼,卻怎麼也找不到。
是的找不到,她的身影,被抹去了,全都找不到了。爸爸媽媽旁邊應該還站著她才對;許昭和錢曉琪在逛街的時候她應該也同她們嬉鬧才對……
可是為什麼,全部都不見了?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身邊的場景被黑暗吞噬。突然她的胸前微微閃過一點白光,像是有一隻小小的螢火蟲落在了她胸口。
「不要忘記你要做什麼,我會保護你。」爸爸的,媽媽的,弟弟的,許昭的,錢曉琪的……所有人的聲音疊加在一起,輕輕在林瑤的耳旁響起。
林瑤的眼睛睜開來,這是一個夢,一連做了好幾天的夢。
每當那句話響起時,她的意識就一點點清醒,當完全醒來後,那句話的餘音似乎還在留在腦海中回蕩。
這句話給了她力量,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
她從床上下來,走到水池邊。
池水中是一張略帶憔悴的臉,看起來陌生,卻又很熟悉。淡淡的眉毛,杏眼墨瞳,微翹而小巧的鼻子,再加上一張幾乎不帶血色的嘴唇——這就是自己的新容貌,和以前的自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樣子。她蹲下身來用手攪了攪略微冰涼的池水,打散了水面的人影。
她來到這裡已經三天了,她還是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處於怎麼樣的處境中。自從那天祭祀後,她再次醒來時,那種重生的喜悅,是無法用文字來描述。可是疑惑隨之接踵而至,她是如何從怪物的嘴中逃生的?祭祀的時候又發生了些什麼?有些事情明明應該是記得的卻又像被人刻意抹去了,記憶出現了斷層。
那些照顧她的侍女很少和她說話,看著她的眼神裡都帶著憐憫。這不僅僅是一種同情,更多的是一種身為局外人的優越感。每當林瑤看到她們這種表情的時候恨不得指著她們的鼻子對著她們破口大駡——你們***到底得意個什麼勁啊?!你們到底還是不是人啊?!逼著我成為祭品後,竟然還能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你們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可是如果真的這樣做了,怕是她們照顧她的同時也不會給她好果子吃吧。
所以她只能忍,忍了又忍,她迫切地需要知道自己之後會被怎麼樣,每次低聲下氣地詢問,雖然總是換來沉默與不理會,但她只要有機會就會試著去和那些侍女說話。
她多麼想要逃出這個鬼地方。
柱子間的綢幔相當的厚實,用手去摸感覺就像是一堵牆,它總像是被風吹得緩緩波動,看上去十分輕盈,她完全不能理解那些侍女是怎麼進來的。她曾經想過能不能把這些綢幔劃破,然後逃出去,可是她的身上除了胸口那一塊一寸長的六棱柱的白色水晶掛墜外沒有任何其他的飾物。
要是有個簪子,說不定可以在那綢幔上戳個洞,然後說不定可以將它撕開,然後再說不定……說不定的想像是美好的,可是現在她身上沒有一件銳利的東西,這個房間裡也沒有,能做的只有等。
越想越煩躁,林瑤想都沒想直接跳進水裡,希望能夠給自己的快要著火的情緒降降溫。
冰冷的池水浸沒了胸口,林瑤在水中瑟瑟發抖,可是她不願意上去。心中還是很煩躁,煩躁的情緒讓她很想大聲的喊一聲,可是她又不想說話。
在這樣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裡大喊是會有回聲的,那樣的回聲是清楚的告訴她——你只有一個人。
她一個人,她一個人面對那麼多的危險那麼多的未知,沒有人可以訴說她心底的不安與害怕,沒有人可以安慰她擁抱她,沒有人……
冰冷的池水,空蕩蕩的房間,那麼的冷清。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下,在池水中泛起漣漪。
林瑤蜷起身體沉入池水中,腦海中浮現出那些她愛的人的臉龐,那些與他們相處的畫面,淚水從眼角流出與池水融成一體。
無助,逃避……她要是一直這麼呆在水中,是不是就沒有那麼難受了?是不是就不用擔心那讓人心慌的未來了?是不是就不用害怕一個人孤單寂寞了……
心中就這麼不停地碎碎念著,可是心底卻一直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不要做傻事,好不容易活過來了,好不容易經歷了可怕的事卻沒有死,那麼珍貴的生命,怎麼能夠放棄呢?
林瑤在水中睜開眼睛,過了好久才動了動身體,在水中站起來將頭露出水面。抹掉了臉上的水,林瑤剛想爬上岸,忽然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在水中呼吸了!在水中睜開眼睛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
自己……林瑤不可置信地再次將身體埋入池水中,真的發現自己就像是一條魚一樣,可以在水中呼吸,可以在水中清清楚楚地看清水中的東西,只是不能說話,一張嘴水還是會灌進來。
天哪,難道這個身體的主人是人魚嗎?林瑤心中吃驚的不得了,腦子開始亂想,這就是別人把她抓來的理由嗎?因為她是怪物?是異類?
可是不對啊,他們沒有把我燒死……到底在石台那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自己一點都不記得了?
林瑤想了好久也想不起來。由於水中實在是太冷了,她只能快速地爬上岸,脫掉了濕淋淋的衣服,將自己裹緊了被子裡。
雖然一會侍女來了可能又擺出那種欠罵的表情,但是能發現自己的超能力也算是值了。林瑤在被子裡微微彎起嘴角,這也許是自己來到這個地方第一次笑。
被囚禁的日子相當無聊,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找不到別的事做了。偶爾林瑤會把自己的臉埋進水池裡睜著眼呼吸,可玩多了也覺得無趣。
還要被關多久呢?林瑤想,難道他們要把我關一輩子嗎?
終於,事情出現了轉機。一日,某個侍女偷偷給她塞了一張紙條,林瑤頓時緊張地手心直冒汗,緊緊地抓著,直到所有的侍女全部退出了房間後,才立即拿出來,將已經被汗濕的紙條展開。
可是當林瑤看到紙條上的第一個字她就焉了。
這些是什麼字啊……一個都不認識……
難道是說會有人來救我出去?林瑤欣喜地想著,過了一會又白了自己一眼,不要高興地太早,說不定是來殺自己的。
沒過多久,那張紙條竟然在她手中自燃起來,嚇得林瑤連忙把它丟到地上,紙條轉眼間化為灰燼。
這是法術嗎……林瑤雖然吃驚,但心中卻沒有震動。當初那些人控制自己走到石臺上,也是用法術的吧;這些綢幔在侍女們進來的時候就會自動裂開,也是法術吧……這個世界不同於自己那個科技發達的世界,各種不能夠理解的事情在這裡卻是理所當然。
雖然感覺事情有了轉機,可是她卻完全不知道會要發生什麼。
當天晚上,一直在裝作輕盈的綢幔忽然裂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因為拿到了那張紙條,林瑤晚上睡不著,所以她發現了綢幔的異常。
晚上的時候,整個房間並不會黑到伸手不見五指,月光會透過綢幔射進來。也不知道這些綢幔是什麼材料做的,透光度非常高。幸好她呆在這裡的幾天都有月亮出來,否則的話要她一個人住在這裡真的會怕到神經不正常。
之所以判斷每天晚上的光是月光,一是因為光的顏色,二是因為光會移動,比較神奇的是,這裡的天花板也會透光。好在石床擺的位置,無論什麼光都照不到,否則真是會睡不著了。
現在那個裂口子的綢幔旁邊亮著一團橘黃色的光,那團光還在不停地閃動。
不用猜也知道有人正打著火把在綢幔外做什麼,林瑤坐在床上看著那個裂口越來越大,忍不住走到那處綢幔面前,輕聲問,「你是來救我的嗎?」
綢幔裂開地速度沒有任何減緩,似乎外面的人沒有聽到她說話。突然間林瑤心裡有些害怕,她退後一步再問了句,「你是誰?」
「刺啦——」這次,綢幔在她面前是真正地被撕開,林瑤清晰地看見被撕毀的綢幔漸漸萎靡下去,像是焉掉的植物,它再也不能在無風的時候緩緩波動了。
月光的照射下,因為綢幔被撕裂,空氣中揚起大片大片的灰塵。
林瑤在外面的人進來的同時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了水池邊。
先是一個人猛地伸出手來想要抓住她,可能是她之前靠近綢幔說話的緣故,那個人以為她還站在綢幔的面前,沒想到抓了空。
林瑤再也不會想這些人是來救自己的,以他們剛剛的舉動,分明是不懷好意。
三個人撥開綢幔走了進來,他們看到林瑤的位置,第一反應就是想沖上來制住她。
「你們不要動,再過來我就跳下去!」林瑤沖他們大聲喊道。
那三個人立即停住了腳。
這是林瑤第一次無比得希望那些令她不爽的侍女們馬上出現,她特意大聲地說話是想引起外面的人注意,可是現在看起來外面的人還不一定注意到她這裡出了事,看來她要自救了。
「你們是誰?想要做什麼?」林瑤問道
「當然是來接你回去的,你沒有看到紙條嗎?」那個離她最近的男人回答道。他們三個站在背光的地方,林瑤看不出來他們長什麼樣。
「我說夠了吧?!有話直說好嗎?你覺得你們現在這個樣子我會相信你們是要帶我回去?」林瑤輕笑了聲,完全不相信他說的話。
「那就對不住了。姑娘,如果你不乖乖和我走……哪怕我現在取血,那血也是新鮮的。」
「你……說什麼?」林瑤驀地覺得全身一冷。
取血?取什麼血?為什麼要取血?……
一大堆疑惑沖上腦門,「你們要殺了我?」語氣裡帶著不可置信。
「如果姑娘不配合的話,我們只有這麼做。」那人微微側過頭,不動聲色地示意身邊的那兩個人。
林瑤沒有注意到,她還想大聲質問。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怎麼殺一個人都覺得那麼隨意,那麼無所謂?而且殺她就為了取她的血……這個世界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旁邊兩個人突然間動了,向林瑤撲過來,林瑤反應不及他們快,她有些驚慌地退了一步,踩了個空,身體向池子倒去。
就在一瞬間,池子上砸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林瑤緊閉著眼睛在水中掙扎著,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緊緊地抓住了,那個人似乎想把她拖到水面上去,用力地拽著她。
不知道掙扎了多久,忽然間手腕上的力忽然間撤去,然後池面上似乎有人大喊了聲什麼。林瑤睜開眼睛,發現池水中就自己一個人。
岸上的人影倒影在水中,兩條黑色的影子在水中搖晃著,林瑤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隱隱約約覺得他們很憤怒很悲傷。在過了會,房間外忽然傳來震天的呼喊聲,像是發生了火災,那兩個人急急忙忙地離開了房間。
林瑤在水中沒有聽到聲音,見二人離開還有些回不過神,似乎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覺。她在水池中站起來,看向剛才那幾人進來的那處綢幔,心中驚魂未定,泡在水中的身體還有些發軟。
過了好一會,她才想起來,那個在水中抓住自己的人怎麼突然不見了?疑惑也僅僅是一下子的,對於死裡逃生,心中的喜悅和放鬆讓她沒想太多。
林瑤爬上岸後,看著那處被撕破的綢幔,狠了狠心,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