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妖嬈

燈火通明

莫星築掃了眼滿桌豐盛的晚餐，對廚房師傅深感歉意。

真的很餓

看也不看歐陽夜，徑直坐下，猛扒飯。

害怕又冷又餓的感覺，食物的感覺，身體一點點溫暖。好像這樣就可以逼退淚水，不可以流淚，頭也不太抬，濃密的發擋住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一定很滑稽

歐陽夜很想知道，她不再一臉針鋒相對，滿身綴刺的樣子。剛才她好像在哭，有濕濕涼涼的液體滴在他的手臂上。

畢竟是個女孩子，一定會很害怕的。

這個身邊的陌生人，不知不覺呆了三年，記憶有點模糊，當年他好像打了她一巴掌，忘不了那種絕望的眼神，那麼做，好像太衝動了，歐陽夜對心中湧起的內疚有些訝異。

不過一切都不重要

兩人一定不會有交集。

他淡淡看來一眼正在夾菜的莫星築，唯一可以肯定，她沒有忘記，他懂，這個女孩依舊厭惡他，不過在等待報復的機會，他比任何人都可以理解這種感情。

一點都不重要，只是各取所需罷了，不管怎樣這個女孩得到母親的喜愛，就有利用價值。

可母親，歐陽夜心中有澀意母親從未主動和他一起在花園散步，從未和他說過很多話，這個女孩有什麼魅力，她做了什麼？歐陽夜有些嫉妒她了

莫星築被歐陽夜的眼神懾住，從未有這樣的近的距離和歐陽夜接觸過，她不討厭他，因為她恨他，時間難以磨滅的恨，因為她至今被夢魘纏繞，有奶奶死去的片斷。可是她不夠強大，沒有權利愛與恨，只有小心翼翼的活，心中有固執的恨，卻不知道如何發洩，當恨成為一種習慣，本身就是一種報復吧。

「咳。」莫星築輕咳

歐陽夜看著她，等待。

偌大的房間，只有兩個人，明亮的燈，在歐陽夜臉上灑下光輝，高貴絕美。莫星築撥撥頭髮，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

「我答應你，可你要聽我支配。」聲音輕輕，隨意，順理成章。

歐陽夜沉默，後，「可以」。

「你應該…」。月華如水，偶爾有輕輕的聲音隨風消散，莫星築的聲音生動，歐陽夜淺淺點頭。

10月20日，廚房。

莫星築看著歐陽夜系著圍裙，面無表情的臉上粘著一層麵粉，著實好笑。

「所以呢…」。莫星築捧著蛋糕「蛋糕有我來送，你就不用了。」

「你…恕我直言，這個蛋糕，從頭到尾都是我做得…一個人做得」。

「哦」。莫星築看了下表，點點頭。

歐陽宅所有燈滅。

許久許久

夫人只是一個母親，一個妻子，所謂生日，只要有親人就好，不必多麼富麗堂皇，只要一根蠟燭就好，只要在黑暗中有扶著她說一聲「媽媽，小心」。就好，只要有歐陽夜親手做的蛋糕就好，只要讓脆弱的女人感覺安全就好，不必太多。

角落裡，莫星築看著夫人的眼睛，蠟燭閃閃爍爍，夫人的眼好像的一次有了實質，晶晶盈盈像碎掉的鑽石一般。她輕輕將自己做得有玫瑰香味的枕頭放在歐陽夜的蛋糕旁，不由得輕輕笑。

一切都很好。鋼琴聲久久縈繞，露珠晶瑩，花兒嬌豔。

莫星築抱著花籃，呆呆的立在門口，夫人從未彈琴，大廳裡的鋼琴仿佛是孤獨的獨舞者，莫星築多麼開心，自生日之後，夫人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紅潤，淡淡的笑容，纖細白皙的手指熟練的在琴鍵上跳舞，一種奇特的氣息縈繞著夫人，仿佛她還是少女，沒有憂傷，沒有痛苦，只有快樂。

夫人的嘴角有淺淺的笑意，看著身旁的歐陽夜。曾經，她忽視了這個男孩，她的兒子，沉浸在自己的回憶和遺憾中，偶爾想起時，不過認為這是她年少無知的產物，她不恨他，因為她選擇生下孩子，這是她與歐陽海之間的聯繫，很久很久以前，這種聯繫已經演變成一種痛苦，纏繞著她，她只有選擇忽視，然後自我療傷，多麼希望可以脫離過去，找回快樂，所有人都以為她陷入過去無法自拔，其實她早已擺脫，只是以往多麼困難，使心與心的對抗，愛與恨的不可調和。她想，沒有人會記得她的生日，可是她的孩子會記得，恍然她想到，他不僅僅是歐陽海的兒子，也是她的孩子。

她是一個女人，一位母親。

一直以為上天對她滿殘酷，原來很公平，當失去一個男人，又有個男人給她依靠，上天知道她軟無能，給她一個堅強的依靠。他的眼角眉梢有歐陽海的痕跡，她應該愛她。歐陽夜看著母親，音符倘進心裡，有了充實感。

夫人的目光落在呆愣愣的莫星築身上，抬手，喚她過來。莫星築木木的走到夫人身旁，夫人的笑容，好久沒見到了。被拉到歐陽夜身邊坐下。三人並排而坐。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舞。歐暖暖的氣息圍繞。歐陽夜的心漸漸充實，缺角的拼圖終於完整，眼中閃著異樣的華彩，莫星築感到夫人淡淡的體香，柔軟，濃濃的香味，向時候在奶奶懷裡的感覺，永遠難以忘懷。

莫星築有點點失落，又點點快樂。

命運不可分割。傍晚。花園。花兒濃烈的香味。

莫星築放下點心，淡淡奶香混著花香，夫人深吸一口氣，微笑。

「小築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她拉她坐下。莫星有些緊張，突然放不開手腳，眨眨眼，臉上有紅暈。旁邊歐陽夜看到莫星築的局促，目光掃過她晶瑩的眼睛，嘴角不自覺稍稍彎起，瞬間又恢復淡漠。

歐陽夜隨手拿起點心，細柔的味道，奶香味。他不動聲色微點點頭

初秋的寒風漸起，夫人輕咳，莫星築立馬站起，「我去拿條披肩」。

「這個孩子…。」。夫人苦笑。

「母親很喜歡莫星築」。

夫人微微笑，「第一次見她就有種熟悉感，或許是能緣分」。她的目光停留在漸逝的陽光「小築是個好孩子…就像她…。」。

夫人的看著歐陽夜「母親希望你們你們能長久的留在我身邊，夜，不要討厭她，走近她…。好嗎？」

「…。」

「好」。歐陽夜的心忽然輕快起來，仿佛完成很重要的事情，走近她，和她相處，要一起陪在母親身邊，好像真的很美好。

莫星築小跑回來，為夫人披上大紅色的披肩。心中滿當當的。

管家捧著託盤來到歐陽夜身旁，託盤上黑色手機閃爍，歐陽夜掃了一眼，突然一驚，拿起手機走到遠處，他低沉的恩了一聲，轉頭，眉頭深深皺起。

「怎麼了」？夫人問

歐陽夜輕輕說「父親，要回來了」。

管家歎氣，手搭在莫星築肩上「要忙亂了」。

歐陽夜定定的看著母親。

夫人抬眼，嘴角有淡漠的絲絲笑容「終於，要回來」。嘲諷，無奈，卻有如死水般平靜，可手分明緊緊抓著披肩一角。

「夜，回去吧」。夫人站起，天空又淺淺的夜色，她的身體瘦削單薄，迎著寒風，發藍淩亂，裹緊披肩，一步步往回走，宛如落葉，終遇秋風。

歐陽夜如石像般立在原地，眼中有說不出的冷冽「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