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薄荷夏

莫星築抱著花籃,將一支支仍綴著露珠嬌豔可愛的玫瑰放進水晶花瓶,一縷陽光通過視窗透過豔麗的

花瓣,竟有幾分迷離的魅惑。

莫星築悄悄轉頭

夫人很早就起來,木木的坐在梳粧檯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揉著眼角,純白色的睡袍,烏黑濃密的發,

淩亂的隨意搭胸前,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莫星築的存在,只是嘴唇一張一合,低低的說:「老了…。真的老

了…。」陽光漸漸濃烈,莫星築輕輕走近夫人,看的哦她嘴角細細的紋路,真的是蒼老的跡象吧。一年前

,林蔭道,美麗如仙的女人真的隨時間一點點不向死亡,應該是心在漸漸蒼老。

莫星築將手中一支最為美麗的玫瑰緩緩放進鏡子旁小小精緻的花瓶,她的心莫明難過這個給過她母親

般感覺的女人,善良的女人,不應該憂傷。

夫人梳理長髮,目光越過莫星築,落在窗臺上那些豔麗如光的玫瑰。

莫星築抱著花籃,埋頭,走開,她多麼想說,那些玫瑰再怎麼美麗,也只是折下的殘枝,終究帶著難

以磨滅的死亡氣息,陽光下的花園才有生機。

經過門前時,莫星築抬頭的瞬間,看到一雙同樣憂傷的眸。

瘦削蒼白如紙的臉,彷如精緻的雕像,定定的看著梳粧檯前哀傷女人,咬著下唇,身體微微顫抖,隱

約看到有晶瑩在男孩眼中閃過。

這個她永遠忘不了的人,歐陽夜。

她小小的心第一次這樣恨一個人。

蘭姨不喜歡她,嫌棄她,她不恨。

她被人打,被人罵,她挨餓,她不恨。

她的心只想認認真真,完完全全恨一個人,那個誤解她,奪走她最後一絲希望的人。

如果不是歐陽夜,她可以讓奶奶在死前過的好一點,可以讓奶奶臨終前吃最喜歡的桂花糕,甚至讓奶

奶多陪她些,可是一切都是如果,奶奶死在鐵皮屋陰暗的角落,小小的她甚至讓奶奶在彌留之際看看陽關

都沒有實現。

那個冷傲如冰的歐陽夜不過和她一樣可憐。

他也在渴望被人愛,他也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瘋狂抓住每一絲愛,小小的他,心靈孤獨的快要死去。

剛才他要哭嗎?

莫星築突然有些理解一年前,歐陽夜那樣粗暴無禮的行為。

他脆弱,想要的愛,太遠太遠。

莫星築忽然有些升起連自己都厭惡色對歐陽夜色憐憫。

她淺淺的笑了。「歐陽夜,我憐憫你,我愛人在天國,雖然遙不可及,但他們深愛著我,可是你,所

愛的母親,快要,將你遺忘,」

莫星築的心有痛快淋漓的愉悅,她抬高頭,走開。

上天在懲罰你,歐陽夜

她多麼想笑,笑一個同自己一般可憐的人。

莫星築,太小太小,依舊純真的心,無法承擔,無法辨清,紛亂的愛與恨,所謂執著的愛恨,薄如淡

淡的紗,蒙蔽了清澈的雙眼,當愛不期而遇,只有選擇倉皇逃避。

莫星築踮起腳尖,將剩下的話放進大廳的花瓶裡。

「我們還真是有緣」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莫星築愣,緩緩轉身,歐陽夜冰冷如同一尊大理雕像。

莫星築冷笑,「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少爺」一個12歲的小女孩,15歲的少年兩人之間竟有奇特氛圍。

「如果讓我知道你手腳有什麼不乾淨的地方的話…」

「您會再賞我一巴掌,然後把握趕出去」莫星築靜靜打斷。

「你知道就好」。歐陽夜淡淡說,轉身離開。時間流過,莫星築靜靜生活,一切很好,漸漸不再孤寂

,等待長大。

三年後。

街道上行人寥寥無幾,天空藍的讓人煩躁,太陽好像越來越大,道路兩旁的樹木呈現死綠色一切都在高溫下壓抑著。

熱浪滾滾

長髮女孩領著書包,街道狂奔。

莫星築第一次覺得長兩條長腿多麼有用。

自歐陽夜過完18歲生日,接受部分家族企業之後,竟有商界天才之稱,三天兩頭有人上門拜訪,結果,傳說有一位要客要來,蘭姨命令她將歐陽宅上下全部用上鮮花。

可莫星築要準時到麵包坊打工,慌忙在花田奔跑,拽了幾大束玫瑰,給各個花瓶添色,一想到回去韓伯無奈的眼神,莫星築歎了口氣,麵包坊老闆的眼神同樣可怕。蘭姨不知一次提醒她,18歲後小築是死是活就與她無關,現在必須努力賺錢為以後的大學,為以後的生活打算。

「這該死的天怎麼這麼熱,要是有一輛自行車就好了」。「算了,不想」。

當看到麵包坊五顏六色的招牌時,從來沒這麼釋然過居然沒遲到?只是…頭好昏,樂過頭了?

真的好暈。

忽然跌入一個寬大的懷抱,空氣中好像有清清涼涼的味道。莫星築整個人癱軟在椅子裡,皮膚涼涼的,舌尖甜絲絲的,冰冰的,好舒服。她緩緩掀起眼,一張清秀的臉映入眼簾。

耳邊響起溫和的聲音「你醒了」。

莫星築揉揉眼,隨手撥撥濃密的頭髮,像個慵懶的小東西,低低的問「那個,我怎麼了」?

「你應該是中暑了,這麼熱的天,你不應該跑那麼快的」。

「那個?怎麼辦!肯定過點了!」莫星築的背霎時一僵,一臉頹敗。

「我幫你跟老闆請假了,莫星築」。男生語氣中透著幾分好笑。

「你怎麼知道我叫莫星築」?

男生微笑,指了指她胸前的學生證。莫星築臉微微紅,又隨手撥弄頭髮」真是謝謝,太麻煩你了」。男生笑了,拍了下她的腦袋「這是我應該做的啊,我們可是一起工作好久了!我叫楚南歌」。

莫星築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長出了口氣,點點頭「謝謝」。

「你要去哪兒?你應該多休息會兒的」。

莫星築無力的指指掛鐘「去學校」。

「可是……」楚南歌皺眉。

莫星築拖著步子向門口走去。

「我載你吧,你這樣根本……」

莫星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了,謝謝,太麻煩你了」。

「你不要誤會,你總不想暈倒在路邊吧,而且我也是聖元中學的」。楚南歌揚揚手中的學生證。

「楚南歌,18歲,聖元中學,高中部」

車行如風

楚南歌身上有淡淡清涼的薄荷香味,燥熱的夏天也莫名清涼。

美好的香味,總有讓人安寧的感覺。

莫星築閉上眼,=貪婪的吮吸著,風透過發隙,烏黑的發輕揚起來,真的很久沒有這種平靜的感覺了,疲倦感湧上心頭,自己總是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快速穿行,匆匆來,匆匆去,要是能一直這樣平靜就好了,可以安寧的呼吸,平靜向前走。

「到了。」

莫星築臉依舊微微紅,看到楚南歌額頭細細密密的汗珠,她低頭,誠懇說「真是謝謝」。楚南歌笑的更深了,溫和的說」你應經說過三次謝謝了,我們……」他伸手摸了摸莫星築淩亂的長髮「再見,莫星築」。

「恩,,你叫我小築吧」。莫星築眨眨眼。

「小築」楚南歌也眨眨眼,推車向前走。

這一刻,莫星築忽然覺得,自己原來是孩子,是個15歲的小女孩,以前的自己好像太沉重,總是想很多事,明明還是孩子,在楚南歌德笑容下,她輕鬆的想,自己真是孩子。

楚南歌一直微笑,其實很早注意到莫星築,注意她,那雙清澈的眼睛,決絕目光,不屬於15歲女孩的目光,她總是如風如火的竄近麵包坊,有慌慌忙忙拎著書包想學校跑去,這般匆忙,不累嗎?

真是奇怪的女孩。

她好像很少笑,即使展開笑容,眉頭也微微皺起,有揮之不去的憂傷。

偶爾,在學校看到她,也是低著頭,快速穿行,那雙清澈的眼,不該看看路邊的風景嗎?

難道真的不知疲倦?

這個女孩,很有故事的樣子。

「小築」楚南歌喃喃。

下午的課,莫星築聽的恍惚。

老師喋喋不休和窗外不停叫喚的蟬一樣讓人心煩。

手不自覺在紙上劃著……楚南歌……他的名字,應該這麼寫吧,煩悶的心又漸漸安寧。可是,只是萍水相逢的少年啊,嘴角彎起,又重重甩甩頭「胡思亂想」。迷離的雙眼,聚焦到那些黑白鉛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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