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 婚禮

星期天的早上，老天格外恩賜了一個豔陽晴日。

大清早，夏文西就驅車到了琳琳的家裡，琳琳也早就起來了，屋子裡，琳琳的媽媽在幫她梳頭，化妝師在幫她化妝。

琳琳媽媽看見夏文西來的，馬上上前給了夏文西一個紅包，道：「謝謝你文西，讓琳琳有個這麼好的婚禮。」對於琳琳和何融的事情，琳琳媽媽一直都知道的。

夏文西笑道：「這我可不敢當，阿姨，這都是緣分，說明琳琳有福氣。」

琳琳媽媽也笑，仍把紅包送過去道：「就當時媒人紅包，收著。」

聽阿姨都這麼說，夏文西也沒拒絕，手下了紅包，笑嘻嘻地拿著自己的伴娘裝走到琳琳房間換衣服。一件白色的小禮裙，季臣給她選的，他家和何叔家有生意往來，自然是有請柬的要來的。

琳琳瞧這衣服，笑到：「又是季臣那個么蛾子給你選的吧？大冷天給你選了件露肩的。」

夏文西邊整理衣服邊道：「除了他還能是誰，不過算他有良心，還送了我一件長的呢子大衣，我一會穿個白色的夾層打底褲，再套外套就不冷了，酒店有空調的，到時候可以脫掉的。嘿嘿，我衣服裡貼了暖寶寶呢，你趕緊也貼上，一會兒新娘要在門口接客人的！」

化妝師在給琳琳化妝，她繃著嘴巴道：「早貼上了，還貼了四塊呢。結婚真是件麻煩事。」

夏文西走了過來，化妝師化完了新娘，就來給她這個伴娘化妝。

「結婚還不好啊？以後就有了張法定長期飯票了，何況何融這張飯票金貴著呢，管吃管喝還不能賴帳，多好。」夏文西笑。

「好什麼啊好，要不是因為懷上寶寶了，誰想這麼早結婚啊？我才大三，誰想那麼早結婚？」琳琳嘀咕道。

「得了吧，瞧你那樣，吃到葡萄還說葡萄酸，氣死人呀。」琳琳和何融是奉子成婚，從她拿到請柬就猜到了，證實了以後，夏文西真的是不由感歎，同樣的年紀，她連男朋友都沒有，琳琳都要當媽了。然後自告奮勇要當孩子乾媽。

「還羡慕我，要你願意，你還不是可以結婚啊，當年你不是揚言，大四就嫁周遠均……」琳琳突然意識到失言，忙道：「文西，我隨便說說的……我……」

夏文西一笑，握住琳琳的手道：「行了，新娘子，這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虧你還記得，也不嫌累。」笑得很坦然。

琳琳呼了口氣，道：「那就好……你羡慕我就趕緊的去找個人嫁了，把你這個吃貨賣出去，給你爸媽減輕生活負擔。」

夏文西聞言氣結，笑著在小房間裡追打琳琳。

然後，同樣是伴娘的琳琳的小表妹小麗和小玲氣喘噓噓地跑上來道：「姐，快進去，快進去，新郎來了。」然後對著夏文西道：「文西姐，快過來，我們要擋住新郎！」小女生總是對這些事無比熱衷，夏文西握了握琳琳有些顫抖的手，然後走到門口，把門抵住。

何融在一幫兄弟的簇擁下走到了女方家裡，規規矩矩地叫了琳琳媽媽一聲「媽」，琳琳媽媽立馬給了一個大紅包，然後就走到琳琳閨房門口，大叫：「老婆，我來接你了，跟我走不？」

小麗和小玲都只有十七歲，還是太小了，有點羞澀，夏文西便走過去，把門開了個小縫，大聲喝去：「叫什麼呢？誰是你老婆？我們這裡可沒你老婆。」

何融一看是夏文西，便道：「喲，是文西妹妹啊？我老婆不就在你背後麼？咱們認識那麼多年，通融通融。」

夏文西把門抵死了，道：「不要套近乎，要你老婆也可以，來給我們唱首歌。」

「唱什麼？」唱歌是何融的死穴。

「嘿嘿，要求不高，就把《青藏高原》和《天路》的副歌吧。」三個伴娘嘀咕了一陣後最後道。

何融面露得色，然後用胳膊支了支身邊的伴郎，伴郎會意，開嗓就唱。一看就是專業的。

「喲，早有準備呀。那這就不算了！」夏文西笑道，說罷就要關門。

「怎麼不算？怎麼不算？」何融趕緊扣住那點小門縫，道：「哎喲，我的姑奶奶，你要在不開門，我們可就進門搶咯？」說罷，領著一幫兄弟就要撞門而入。

「誒——」夏文西推著門，道：「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這樣。要接走新娘子也可以，那你就要……咳咳……」從門縫裡伸出來三隻右手。

何融當然知道她們要什麼，趕緊從旁邊伴郎的衣袋裡拿出三個大紅包放了上去，道：「怎麼樣？夠不夠？」

夏文西數了數，「八百八十八塊，好吧，算你有誠意，」然後緩緩開門，側身站在門邊，笑駡道：「你的老婆在那呢，瞧你那個樣子喲，趁我們還沒後悔趕快領走。」

何融一聽，那裡還用她說，在兄弟的保駕護航中，立馬沖進臥室抱起他最美的新娘就沖出房間。

新娘被接走了，大家也鬧哄著到樓下驅車趕去酒店。

夏文西開車載著小玲和小麗，還有何融的堂弟何帆，他也是伴郎之一。

兩個小姑娘畢竟年紀尚小，在普通家庭長大，生活中沒有接觸過何融這樣的「富二代」，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姐姐和姐夫的婚禮，不亦樂乎。

何帆坐在夏文西旁邊，對這位家裡曾經中意的嫂子，他也是知道的。見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後面的兩姐妹開玩笑，笑得甚是燦爛，也不禁道：「怎麼我覺得何融結婚，你比他還高興。」李博和何融同歲，只小了四個月。

夏文西道：「當然開心啦。何融一直很照顧我，琳琳又是我最好的姐妹，他們任何一個結婚我都開心，更何況是他們倆結婚，當然是雙倍的開心。」

李博道：「家裡原來是屬意你的，你就沒點怪怪的感覺？」

夏文西看了他一眼，笑道：「有什麼好奇怪的，那都是大人想的，管我們什麼事。他們幸福才最重要。」

李博也笑了，道：「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看問題還很透徹嘛。小姑娘有前途。」

「承讓了，你誇我我會驕傲的。」夏文西也笑。

冬天的婚禮，無法再戶外進行，因此只能在室內進行。

不過室內的婚禮都大同小異，何融請了最好的婚慶公司，為了他們策劃了一場真的是稱得上夢幻的婚禮。

美麗的新娘，由父親將她的手，交給了另一個男人。

然後，彩色的泡泡和氣球充滿了整個房間，美麗的蝴蝶從玻璃管裡飛出來，每個賓客都將座位邊上事先準備的玫瑰舉起，一對可愛的小花童送上了婚戒，神父從舞臺另一邊走了出來，為他們禱告囑咐。

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美好。琳琳在舞臺上笑得幸福而快樂。

儀式結束。

琳琳在大群人的擁簇下到樓上換衣服。

夏文西穿著大衣站在酒店的花園邊，何融走到她身邊道：「文西？」

夏文西轉過頭，笑道：「何融，你來了。」

何融笑道：「怎麼了？把我叫過來，有話給我說？」

「新婚快樂，要記得對琳琳好。」夏文西說道，然後從衣袋裡拿出一條白金項鍊遞給他，串著一個雛菊吊墜，道：「還給你。謝謝你對我這兩年來的照顧。」

何融看著項鍊，一愣，然後將項鍊還給夏文西，笑道：「留著吧。算是哥哥送你的禮物。我會好好對琳琳，你也快點找個男朋友吧，別再單著了。」

夏文西也一愣，隨即點頭笑著把項鍊收起來，道：「好。琳琳快出來了。你趕緊去吧，我再待會兒。」

「好。」何融便離開了。

夏文西找了個椅子坐下。

屋裡，琳琳換了一套紅色旗袍走了下來，挽著何融的手，郎才女貌，大家的掌聲和祝福湧動，美好幸福的氣息彌漫在整個房間。

屋外，夏文西只覺得刻骨的寒冷，冬日的成都，連陽光都是冰冷的。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夏文西就這麼坐著，過了好久，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怎麼不進去？」

夏文西轉頭，是方嚴，今天他沒有穿軍裝，只是一身深灰西裝，不過挺拔的身姿讓他看上去異常沉穩陽剛。有些奇怪他怎麼會在這裡，夏文西微笑道：「方叔叔？你不也沒進去嗎？」

方嚴之前找地方抽煙的時候，就看見了花園裡夏文西和何融在說話，然後就見她一直坐在花園裡，像一座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裡面有些亂，我出來透透氣，你呢？」方嚴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我也是。」夏文西見方嚴坐過來，有些奇怪，但也並無反對。

方嚴見她一臉所思的樣子，道：「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我剛剛看見你和新郎在說話。」

夏文西一怔，然後笑道：「方叔叔不要想歪了。我只是囑咐新郎官好好對我的好姐妹。」夏文西內心抹汗，他不會以為是什麼狗血劇情吧？

方嚴道：「我聽說何家原本屬意你。」來的時候大哥在車上和他閒聊時提到的，何家原來是屬意她的，卻不知後來為什麼變成了現在的新娘子。

唉，我就知道會問這個問題，夏文西內心叫苦，幸好琳琳不知道，不然就真的說不清了。

「不好意思。我隨便問問的。」方嚴見她不說話，趕忙道歉，這個問題確實問得唐突。

夏文西歎了一口氣，道：「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何叔叔是想過湊攏我和何融，不過感情這種事情，不是說你想有就能有的，我們不來電，後來他就喜歡上琳琳，然後他們就結婚了。」

「我看新郎挺優秀的，你就真的不喜歡？」方嚴好奇道。

「優秀不代表我喜歡他啊。」夏文西有些哭笑不得，問道：「方叔叔，你談過戀愛嗎？」當然，夏文西知道方嚴沒有戀愛，因為那天吃飯之後，方伯伯還讓姑父和何叔幫忙為方嚴物色人選。

方嚴一愣，高中畢業就讀軍校，學校裡幾千號人就那麼四五十個女生，後來工作，他為了鍛煉自己專門申請到甘肅去工作，再後來讀研究生，到雲南工作，到如今調回四川，數一數，這十一二年來自己見過的女性除了家人和老同學以外，還真沒有別的，難怪奶奶著急他的婚事。心裡歎了口氣，道：「還沒。沒時間考慮個人問題。」

夏文西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道：「喜歡一個人，和他優不優秀，好不好看，有沒有錢，是沒有關係。喜歡就是喜歡，是沒由來的，是屬於自己的感受。」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說罷，方嚴自己都嚇了一跳，他今天是怎麼了？

「額？」夏文西明顯也是一嚇，然後思考了一下，道：「現在沒有。」

「那就是以前過有了？」罷了罷了，方嚴認了，他知道其實自己很想問這些問題。

「以前……是有過……不過已經是很多年的事了。」夏文西若有所思，最後微笑道，「都是年紀小不懂事的時候，現在長大了，早不記得了。」

「那也挺好，起碼有過這樣的一段回憶。唉，年輕真好。」

「方叔叔你也不老啊。姑父說你才三十一，才大我十歲嘛。」

「是三十，下下個月才三十一。你還說我不老，不老你還叫我叔叔？」

「哈哈，我叫你方伯伯是伯伯，你是他弟弟，我不叫你叔叔叫什麼？」夏文西笑道，想不到這個兵叔叔還是很幽默的嘛。

「你可以叫我名字。」方嚴也笑。

夏文西看著方嚴笑，有一瞬間恍惚，是不是當過兵的人都是這樣的笑的，線條分明，英氣勃發？夏文西收收神，道：「這怎麼行？」

方嚴奇道：「怎麼不行，你不是說我還年輕？」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夏文西頭疼道：「是年輕，但是……」

「就這麼定了。」方嚴打斷她，他是軍人，哪來那麼多講究。

夏文西一臉無語，道：「那你證明一下你很年輕。」

方嚴愣住，「證明？怎麼證明？」

夏文西偷笑道：「最簡單的吧，你有沒有QQ號，或者人人網，或者微信呀？」夏文西篤定他這部隊來的山頂洞人就算聽過也不會有的。

方嚴笑，道：「手機給我。」

「啊？」夏文西有些吃不准，但把手機遞了過去。

方嚴接過手機，默默地在她手機裡捯飭了一番，然後就還給她了。

「怎麼了？」夏文西奇怪道。

「哦。」方嚴掏出自己的手機道：「你不是問我有沒有嗎？人人網我沒有，QQ號和微信我可是有的，」方嚴笑道，「夏小同志，雖然我是經常在山裡，但不代表我就是山頂洞人。」

「啊？」夏文西被劈的外焦裡嫩，什麼叫找抽，她就是。

夏文西低頭打開自己的QQ介面，在「好朋友」分組裡面找到了方嚴的QQ號，「臉皮還真厚，直接放我這個分組裡。還叫‘利劍’？一看就是部隊的，名字也這麼沒意思。」夏文西嘀咕道。

方嚴聞言道：「小同志，既然你問了我的QQ號和微信，我也給你了，就不要刪了。」

「啊？！」夏文西又被劈了一遭。

這時，方嚴電話響了，「嗯，我在花園這邊，馬上回來……。」方嚴看著神情呆滯的夏文西，笑道：「我先進去了。」

夏文西撇過頭，不理他。方嚴也不以為意，起身離開。

蒼天啊！你是不是嫌我不夠慘，還派個人來整我嗎？夏文西無言以對上天。

酒店內。

「小叔，小叔，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啊？晴晴也要聽！」晴晴撲到方嚴懷裡道。方嚴自花園回來就滿臉笑意。

「寶貝女兒啊，說不定你小叔要給你找個小嬸。」方安去偏廳接電話的時候，就看到了方嚴和夏文西在花園裡說話。

他在官場上這麼多年，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他這堂弟天生一張嚴肅臉，可剛剛方嚴那神情，他自然知道自家堂弟對成鋼家的小侄女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很不一樣。

對此他也樂見其成，除了輩分以外，無論是許成鋼還是夏文西都讓他很滿意。至於輩分問題，這不都二十一世紀了嗎，誰還在意呢？

奶奶呀，看來方家這最後一杯孫兒媳茶您是能喝上了。方安抱過女兒在心裡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