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倫鐵騎
img img 索倫鐵騎 img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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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勒勒車軲轆壓住了西邊天際的最後一抹晚霞,草原被夜幕籠罩。就在暮靄爬到山崗,飄浮在樹梢的時候,空曠的原野燃起一堆堆篝火。

人們圍在堆堆篝火旁,在皮鼓和樺皮哨的伴奏下,在粗獷豪放的牧歌和細膩悠揚的民歌聲中,男女老少盡情地舞着。絡繹不絕的歡笑聲與歌聲融合在一起,蕩漾在煙波浩蕩的索倫湖上,飄溢在繁星閃爍的夜空……

博爾奔察坐在一羣牧人之中,不停地大口喝酒。巴特熱用腰刀從火堆中挑出鹿肉條,灑上少許鹽遞給博爾奔察。火光映在他還帶有稚氣的臉上,濃眉虎目透出一絲憂鬱的神情。

「怎麼,還在爲比賽的事生氣麼?」博爾奔察伸出大輪車軸般粗壯的胳膊,拍在巴特熱的肩上,又說:「不管咋說,第一名還是我們索倫,呵,索倫!」

見巴特熱仍然沉默不語,嘆了一口氣又說:「大叔白天喝多了,不該揍你,你恨我嗎?」

「駿馬是鞭子調教出來的。大叔,我自己不爭氣,哪能怪你呢?」巴特熱心悅誠服地說。

博爾奔察瞪着被酒燒紅的眼睛吼道:「孩子,如果你氣悶的話,大叔替你宰了那個騎白馬的小子。二十多年來大叔參戰十幾次,不知宰了多少人,還差他一個麼!」

一見博爾奔察兇性大發,大夥知道此人說得出就做得出,急忙你一言他一語地勸阻。

巴特熱若有所思地說:「其實,我……要是有足夠的力氣和技藝的話,根本不必躍過去。只要看準時機,猛力撩起白馬後蹄騰空時的尾巴,完全可以掀翻白馬。唉,可惜……」

博爾奔察驚疑地目視着沉思中的巴特熱,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然急欲做到多少高超的騎手都難做到的事情。這孩子心裏到底都想着什麼呢?頑強和勇敢是索倫人賴以生存的基礎,然而,這孩子如此下去,總不會思量着同熊摔跤吧?!他迷惑地仰望幽深的蒼穹,陷入沉思。

喬玉轉了七八個火堆,終於找到了醉眼朦朧的博爾奔察。

「博爾奔察老弟。」喬玉叫了一聲,坐在博爾奔察身旁。

「哦,是你?」博爾奔察意外地愣了一下,又不失禮節地遞上酒壺,把手扒肉放在喬玉面前。「喬玉兄,在下最近可沒與貴號打交道,貴號孫掌櫃實在令在下害怕了。」

喬玉微微一笑,道:「老弟還在爲那個熊膽的事發牢騷麼?」

博爾奔察怒道:「我這是犍牛賣了個羊價錢。要不是等着銀子用,我……恨不得騸了那個瘸腿狼。」博爾奔察一提起這件事又氣得呼呼喘氣。轉念一想,此事又不關喬玉的事,喬玉給孫浩幹了三十年的活,到現在還不是牛尾巴一根——光是骨頭沒肉嗎?

「喬兄是找在下有事?」博爾奔察正色問。

「不錯,請到那邊說話。」喬玉喝了口酒,撕下一塊肉,指着河邊灌木叢。

兩人默默向河邊走去,巴特熱悄悄爬起身,尾隨而去。

走到一片柳條林中,博爾奔察停下腳步,調侃般地問:「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喬兄是在想入冬後加入我的獵隊,即使是不圖獐狍野鹿,也能鬧個細狗還家。——沒問題!喬兄已過天命之年,氈房中空空蕩蕩,就像栓馬樁一樣——光棍一根。兄弟知道你的難處,這樣吧,等頭場雪一下——。」

喬玉不耐煩地一揮手,打斷博爾奔察的話,神色莊嚴地說:「老弟盛情,愚兄領過。不瞞你說,愚兄是想收巴特熱爲徒,老弟是這孩子最親的人,所以此事必然得到你的點頭。」

望着鄭重其事的喬玉,博爾奔察驚訝不已,他像從來不認識似的從頭打量起眼前這個向來才不出衆、貌不驚人的老頭。和他學什麼呢?放牧打獵是索倫人的本行,除了做買賣。那可不行,索倫人是依仗弓馬立世生存的,決不能幹那種閒遊亂蕩、坑蒙拐騙的行當。這老頭是不是喝醉了?想到這裏,他咧了咧大嘴,打算痛痛快快地和喬玉耍笑一番。「閣下準備教巴特熱什麼功夫呢?」

「在下自幼習練武功,雖說功力平平,但絕不至誤人子弟。」喬玉沒介意博爾奔察的揶揄,仍然一本正經。

「嘿嘿,這麼說閣下竟然還是一位高手哩。不過,既然有此身手,爲何屈身至此,爲人驅遣呢?」

「既然老弟這麼說……」喬玉見博爾奔察不信,只得走上前,閃電般將右手搭在博爾奔察的肩上,食指點在他的肩井穴上。說了聲:「在下得罪了。」

博爾奔察也是久經沙場的人,一見掌影揮到,本能側身躲閃。忽然間肩井穴位一痛,半身立麻,心中一凜,方知來者不善。運力穩住身形,哪知力道全失,此時才如夢方醒,知道遇上高人。他二十年徵戰邊疆內地,結識了不少拳師劍客,也練了幾年外家功夫。聽說內功是武林正宗功夫,高深莫測,博大精深。萬萬沒有料到在這人煙寥寥的邊陲之地,就在自己的身邊竟然出現如此高手,不由驚喜交加。

喬玉見達到了目的,收掌撤力。博爾奔察長籲一口氣,躬身一揖,神態謙恭道:「在下愚頑如井底之蛙,請大師恕罪,如蒙不棄,甘拜爲師,在下願爲大師提繮攜鐙,侍奉大師。」

「閣下言重。」喬玉沉吟一會兒,緩緩說道:「敝人實有許多難言之隱,今日不及細談。你我二人有兄弟之情,日後朝夕相處,還怕沒有切磋的工夫麼。還請閣下叫來巴特熱。」

博爾奔察大喜,說:「大師稍候,在下片刻就來。」

話音剛落,樹叢中鑽出巴特熱,徑直走到喬玉面前跪拜在地。朗聲說道:「大叔平日醜時練功,我看過不止一次,只是沒有說破。早有拜師之心,又怕唐突,今日得以所願。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喬玉聽了巴特熱的話,暗暗一驚。他深怕泄露了身份,長年小心謹慎,只在夜深人靜的子、醜時分練功。不想百密一疏,還是讓巴特熱察覺,這孩子機靈不說,而且口風很嚴。他越發喜歡這個觀察很久的索倫少年,只是不露聲色。

三人在河邊林中商議了很久。

喬玉站起身,語氣嚴厲地對巴特熱說:「入我師門,恪守門規。此外,爲師要你不許對人說起拜師之事,不許輕易使出本門武功。如違師訓,就像這樣。」話音剛落,只見右掌拍擊,「喀嚓」一聲,一棵碗口粗的樹幹攔腰折斷,飛出老遠。

博爾奔察和巴特熱悚然一驚,相對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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