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家

膠紙棚頂上壓着厚厚的積雪，可四周都是膠紙和玉米杆，一燒起來火勢瞬間就變得難以控制。

黃順安和柳青也顧不得去撲火，連忙先衝進屋裏去救人。

他們兩個人剛才被驚醒起來了，屋裏還有母女兩人，這會兒還都沒出來。

兩人剛衝進屋裏，黃順英也慌張的跑了出來。

看到黃順英，黃順安連忙招呼她，「姐，你去把媽扶出來，我和哥先去撲火！」

黃順英借着外面的火光朝陳月華休息的房間跑，黃順安和柳青則是跑出來各自找了一把撮箕，把地上的積雪鏟起來，拼命往火裏面倒。

因爲之前這邊就下了一場大雪，這棚子搭建得倒是相當扎實，搭棚的樹杈每一根都有一兩尺粗，棚子頂部更是用的之前積攢起來準備搭建新屋的木樑。

也正是因爲夠結實，棚子才沒有被突如其來的雪災壓垮，可在火起的時候，結實的木棚反而成了問題。

玉米杆和膠紙呼呼的燒，卻燒不斷樹杈和木樑，上面積雪不垮塌下來，火勢也根本抑制不住。

沒等黃順安和柳青忙碌多久，黃順英也扶着陳月華小跑出來，隨後黃順英和陳月華也都加入打火的行列。

黃順英從小就做家務，幹活的本領絲毫不弱於男子，倒是真正幫得上忙，眼睛不好的陳月華則是只能幫倒忙。

陳月華驚慌失措，又看不清楚，用鏟子鏟雪亂拋，經常都拋不到着火的地方，反倒是幾次把雪澆到了忙碌的黃順安他們身上。

在陳月華差點失手一鏟子拍到柳青之後，黃順安連忙把鏟子從陳月華手裏接過來，將撮箕遞給了她。

雖說陳月華用撮箕更難幫到忙，可那樣至少不用擔心她傷到人。鏟子是鐵鏟木柄，拍一下不得了，撮箕是竹篾編織，沒什麼重量，就算打在人身上也沒啥事情。

四個人慌亂的忙了老半天，也沒能把火撲滅，最後還是火勢升到棚子頂部，把膠紙燒穿，大堆積雪漏下來，才終於澆滅了熊熊的大火。

然而等到火焰徹底熄滅下去，三間木棚也只剩下一個空架子了！

這個時候，天色才微微亮起來。

看着前面冒着青煙和水汽的廢墟，黃順安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雪地裏。

生他養他的木屋坍塌了，新搭建的棚子也被燒成了廢墟。

他的家，徹底沒了！

黃順安倒是不怎麼擔心自己，他這些年嘗試着創業，到處漂泊早已經習慣了流浪，隨便找個地方也能暫住下來。可他母親陳月華幾十年都幾乎沒離開過這個家，早已經在這裏生了根，根本就不習慣也離不開這個地方了，着實由不得黃順安不擔心。

黃順安住的地方實在太偏僻，夜裏的動靜很大，又是房屋坍塌又是火燒木棚，卻沒有驚動多少鄰居。

不過第二天一大早，黃順安的一位遠房堂哥黃順洋和堂嫂劉香就踩着齊膝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爬了上來。

看到眼前的廢墟，兩人也是瞬間呆住了。

沉默了很久，劉香才皺着眉頭感嘆，「天啊，都說這天無絕人之路，可這死老天根本就不給人活路啊！今天一大早你二哥就說這麼大的雪擔心你們的房子倒塌，死打亂纏要我一起上來，我還說他瞎說呢，沒想到這房子還真的沒了！」

「唉，這是天災啊！」

黃順安聞言忍不住嘆了口氣，抹了一把臉上的黑灰，掏出之前給客人支剩下的半包煙遞給黃順洋，感激的輕聲道謝：「二哥，二嫂，謝謝你們一直這麼關心我們，我真的恨「自己不爭氣，沒有什麼可以報答你們的。」

「都是一家人，幫點小忙也是分內之事，何必說這種見外話？」

黃順洋搖了搖頭，從黃順安遞過去的煙裏面抽出一支叼着，把剩下半包煙推回去，「小安，你剛辦了一場喪宴，馬上又有的是事情，能省就省點。從現在開始，這個家就都得你來主持，要的是錢，可不能像以前那麼大手大腳了。」

「二哥，拿着吧！」

黃順安把那半包煙塞進黃順洋手裏，無奈的搖頭，「這老屋突然被壓垮，我們出來看又不小心把棚子給燒了，什麼都沒有了。這半包煙是真拿不出手，不過我也不抽煙，放着也沒用了，二哥你拿着抽了總比浪費了強。」

「啊，這棚子是你們不小心燒到的？」

黃順洋嚇了一跳，輕輕搖頭，「我還以爲是屋子倒塌，扯斷電線引起火災燒了的呢！」

驚訝的說了句，黃順洋走到黃順安身邊，壓低聲音說，「小安，待會兒村裏來人，你可別那麼傻，說是你們自己不小心燒了的啊。」

「這……」

黃順安聞言，忍不住露出一絲無奈之色。

看到黃順安的神色，劉香也走過來微微搖頭，「小安你這家夥，什麼都好，就是做人太耿直了。雖說待人處事還是真誠一些好，可有些錢不拿白不拿。這些年村裏年年收幾百塊的保險費，說是什麼代收的，都是白拿了也沒見給大家保險個什麼東西。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讓他們出點血怎麼都說不過去。」

「這個……」

黃順安剛要搖頭，柳青也在旁邊微微點頭，「老幺，劉二姐說的是好話，一般的人可不會這麼教你。」

「你們和他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這家夥讀書都讀傻了！」

柳青剛說完，陳月華就愣愣瞪了黃順安一眼，冷冷搶白了他一句。

「媽——」

被母親訓斥，黃順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剛想開口反駁，陳月華突然撲到雪地廢墟，嚎啕大哭起來，「世平你這個死老鬼，你自己走也就走了，竟然把這破屋也都帶走了，你讓我們娘倆以後都住哪裏啊？你這個死老鬼，怎麼能這麼缺德？他們都是孩子，就算他們耽誤了沒趕回來，你一個老家夥也不能和他們計較啊，嗚嗚嗚——」

眼見陳月華又哭起來，劉香和黃順英連忙過去扶住陳月華勸說，黃順洋則是拍了拍黃順安的肩膀，輕聲說，「小安，三嬸雖然沒上過學，其實有些時候還是很懂道理的。之前你們都沒能趕回來，三嬸在親人面前罵你們，可當着那些鄰居，還都在替你們辯解，你們可不能因爲這種事，就去生三嬸的氣啊！」

「我理解的！」

黃順安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眼旁邊的柳青，接着說：「青哥也是個明白人，這些年我媽也沒少罵他，要是他生氣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嗯，父母罵後人，還不都是恨鐵不成鋼！」

柳青贊同的點了點頭，無奈的問黃順安，「老幺，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安排啊？這屋倒下來，裏面的東西估計也沒什麼能用的了，旁邊的棚子燒成這樣，短時間也沒法再住人了，你總得幫媽先找個安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