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黃順安木訥老實，口才很一般，講不出什麼道理，但是柳青常年在外面打拼，口才還算不錯。

可是遇到陳月華，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陳月華年輕的時候幾乎都沒出過這個村子，患了白內障以後，更是連下這山的機會都很少了。

因爲眼睛幾乎看不見，陳月華也沒法看電視，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時代的變化，到現在陳月華的思想還停留在幾十年之前。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黃順安，就算是那種八面玲瓏，口生蓮花的辯論鬼才過來，估計也別想在陳月華面前說出個所以然。

黃順英和柳青剛進家門這會兒，柳青還想着嘗試改變陳月華的思想，不過到後面柳青也徹底沉默下來，幹脆什麼都不說，只是低着頭承受着陳月華的怒罵。

一個巴掌拍不響，黃順安和柳青都不開口，黃順英又只是坐在旁邊默默垂淚，陳月華罵了一陣子，也就逐漸消氣。

不過消停下來的陳月華想到黃世平，悲從中來，又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眼睛不方便的陳月華只能做點重活，那些手頭的小事幾乎都沒法動手，她和黃世平真正稱得上相依爲命。

黃世平突然病故，陳月華就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根本就承受不住這種打擊。

陳月華這麼一哭，本來就在傷心哭泣的黃順英頓時也從默默抽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聽着家裏兩個女人放聲痛哭，黃順安和柳青的眉頭都皺成了川字。

相比於陳月華無理取鬧，黃順安他們更怕陳月華哭，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去怎麼安慰。

沉默了一陣子，黃順安默默嘆了口氣，起身朝臨時搭建的廚房走去。

大雪封山，黃順英和柳青都是從集鎮步行回來，差不多走了四十裏山路，都快晚上了連早飯都還沒吃，陳月華更是幾天水米未進了。作爲一家之主，黃順安不管多悲傷多無奈，這時候他都得先去準備點飯菜。

剛剛辦了喪宴，剩菜剩飯很多，稍微熱一下也就好。

衆人都沒什麼胃口，不過終究還是抗不住身體的本能反應，黃順安他們都隨便吃了一點，他姐姐黃順英好說歹說，也終於勸得陳月華喝了半碗湯。

黃順安家裏的老木屋就兩小間，親戚又特別多，光是那點木屋根本沒地方坐，大冷天的總不能坐外面，所以黃順安花了不少錢想盡辦法才請動周圍的一些人幫忙，臨時搭建了幾間膠紙棚子。

吃完晚飯以後，老木屋那邊的炭火都熄滅了，倒是棚子裏生的幾爐煤炭火還燒得很旺。

天氣太過寒冷，黃順安在找人搭建膠紙棚的時候，把四周也用膠紙和玉米杆圍得嚴嚴實實。

如此一來，膠紙棚子這邊反倒是比老木屋裏面暖和很多了，加上還有好幾爐煤炭火，棚子裏寒意要輕很多。

暖意涌上身，四五天沒合眼的黃順安頓時再也熬不住，黃順英和柳青一路忍飢挨餓趕回來，也是疲憊不堪。

陳月華年齡大了，加上也是這麼多天沒休息還沒吃沒喝，狀態比黃順安更差，喝了一點湯碗都沒來得及放下，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黃順安撐着疲憊的身軀將姐姐和姐夫送到旁邊臨時當臥室的棚子裏休息，再把母親陳月華半扶半抱送到廚房後面的小臥室，才走出來坐着準備洗腳了回老屋那邊去歇息。

可他實在太疲憊，心神稍微放鬆下來，倒了點水之後，屁股一挨着椅子，還沒來得及脫腳，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還沒睡多久，黃順安驟然間被一聲雷鳴般的轟響驚醒。

這聲音就像是炸雷在耳邊響起，大地都猛然一震。

黃順安驟然驚醒，猛地站起身，屋裏的電燈也驟然熄滅，只剩下快要熄滅的爐火散發着淡淡紅光。

「小安，發生什麼事了？」

突然出現這麼大的動靜，柳青也被驚醒，從旁邊的棚子裏掀開膠紙鑽了過來。

「還沒去看！」

黃順安搖了搖頭，和拿着打火機的柳青一起朝棚子門口走去。

掀開棚子門口的擋板，借着打火機淡淡的光芒看到外面的情景，黃順安和柳青眼中都閃過一絲驚駭。

又下大雪了！

前幾天的一場大雪，就下了一尺多厚，不過這裏在搭建棚子的時候，已經把周圍的積雪都鏟掉了。

然而此時，門口的積雪又有了尺餘！

黃順安他們所在的大河溝村，只算是二高山，而且還算是南方，很少遇到積雪超過一尺的情況。

超過兩尺深的大雪，都不是百年難得一遇，而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了！

不過讓黃順安和柳青驚駭的，並不是暴風雪本身，反正山裏的冬天也沒法下地幹活，下多深的雪都無所謂。

他們都驚駭不已，是因爲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黃順安家裏的老木屋，已經有了好幾十年的歷史，早已經搖搖欲墜。

往年每逢下大雪，他們的父親黃世平都會用耙子去清掃積雪，而現在黃世平已經去了，而黃順安又忙着舉辦喪宴，根本就沒這功夫去管理老屋。

風雪漫天，剛剛出去柳青手裏的打火機就被風雪吹滅，外面瞬間陷入一片漆黑。

冰涼的風雪打在臉上，黃順安和柳青都默然無言。

衣着單薄的柳青頂着寒風哆嗦着想重新打燃火機照明，可外面風太大，加上他手抖得厲害，嘗試了好幾次也沒成功。

黃順安頂着風雪沉默了片刻，猛地轉頭從旁邊棚子上扯了一把玉米杆子，朝屋裏走去。

片刻之後，黃順安就拿着熊熊燃燒的火把走出來。

剛走出棚子，黃順安就猛地一個哆嗦，手裏的火把都差點跌落下去。

事情果然沒出意料，黃順安他們最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替黃家遮風擋雨幾十年的老木屋，垮了！

風雪着實太大，這老木屋根本不堪重負，整個垮塌下來，垮得非常徹底，屋裏的鍋盤碗盞櫃子箱子牀等等一應用具，全部都被嚴嚴實實壓在了裏面。

「當心！」

就在這時候，柳青猛地喊出聲，同時用力推了黃順安一把。

然而柳青出手還是慢了一點，夜風卷過黃順安手裏的火把，火星飛濺到黃順安身後一點的玉米杆上面，全是枯葉的玉米杆瞬間就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