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爲天意

在太一府的幾日間，明離的三觀已經被裏外裏清洗了好幾遍。

這個世界分成好幾塊大陸，明離所在的叫做堂奧，普通人類居住的叫做人獄，供妖族精怪居住的叫做自然之極，天上還有衆天界和參天界兩界，那裏是輕易不能到的地方，不管是人修還是妖修都只能夠通過飛升才能夠達到衆天界，而參天界是守護天意的地方，再厲害的飛仙都去不了。

「守護天意？天意是什麼？」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那種天意嗎？

又是被師妹死死糾纏的一天，明淵說話說得喉嚨冒煙，感覺這幾天已經把他一輩子要說的話全說盡了：「天意是決定萬物生滅輪回的法則，是這個世界運轉的根本，從創世之始就由參天界的天生神看護。」師妹是怎麼做到除了吃飯說話把什麼都忘得一幹二淨的？

「所以這個世界裏，輪回是確實存在的法則，不管是人，妖，植物，神仙都概莫能外，是嗎？」

明離覺得非常新奇，從前輪回轉生說雖然也常出現在傳奇故事裏，但都沒有確鑿證據證明，而且管萬事萬物生死輪回的是陰曹地府的閻羅王，上頭還有個玉皇大帝壓着，而這裏卻是最高天的最高法則天意直接統轄，地位差距有點懸殊啊。

看明離又準備十萬個爲什麼了，明淵趕緊想法子轉移她注意力：「之前師妹不是一直想逛一逛麼，前幾天師兄沒時間，今日師尊去大殿商議相王選了，不如師兄今兒就帶你四處看看如何？」

明淵帶着明離從逍遙山山頭越過，「最頂上那塊向外突出的石頭叫至樂無涯，是整個太一府的最高處。」

明離來了精神，抓着師兄袖子：「帶我去那石頭上站一站吧。」

站在至樂無涯小小的石頭上，從遠近高天上星羅棋布的浮島，到地上山頂的威嚴的達生堂，再到半山腰十年一開森然高聳的天門關，太一府天上地下錯綜復雜的壯闊格局蔚然眼前。

胸中一股沛然浩氣似要噴薄而出，明離只覺得心胸開闊，發出了一聲氣息綿長的呼喊，驚起逍遙山中一大羣飛鳥。

「對了師兄，那個相王選是做什麼的？」這幾日光顧着補習世界觀，完全忘記近在眼前的大事，「我記得練刀劍身法的秋水閣外面，那條垂天瀑布就叫相王線來着。」

「太一府自成府以來便是府尊與相王共治。新的府尊由上一任府尊親自遴選，而新的相王則是會專門舉行一場祭祀，由一個叫做相王引的祕寶來選任，而這場祭祀就叫做相王選。」

「感覺是大事兒啊，那這相王引靠譜嗎？」

明淵不知明離爲何這麼問，只老實回答：「傳聞相王引能直指人魂，透徹一個人的靈脈根基，三魂七魄，沒有人能在相王引面前隱匿真心，所以選出來的相王從來都是合適的。」

「怎麼感覺跟做X光胸透似的。」明離小聲嘟囔一句，不知道自己穿越到明離身上的事會不會被相王引看出來，要是招來殺身之禍可就虧大發了。看來這勞什子的相王選能躲就躲了吧，反正偌大的太一府，少個門人參選也不會有人知道。

「聽師尊說前日的論典你文章寫得頗有意思，誇你進步了不少。」

咱好歹是寫了四年論文的大學生，熟練工。

明離盡力壓下嘴角得意的弧度：「之前被明淑師姐罵了，覺得很難過，術法陣法我現在實在是回想不起來，但典籍天地樓裏多得是，我就借了幾本回去翻了翻，多少也有些心得吧。」

「師妹真是長大了，懂事不少。」明淵看着明離，油然而生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大師兄，我看大家這幾日都在爲這相王選準備，我要不要也去給師尊搭把手？」

明淵揉揉她頭頂：「師妹有這份心就可以了，師尊那裏已有不少幫手，忙得過來。」

明離有時候也會覺得疑惑，師尊和大師兄對她是不是也太好了些，雖說那些小說和電視劇裏小師妹常是被溺愛的那個，但落到自己頭上，比起受寵若驚，明離更多是心生疑竇。

原來的世界裏除了父母，哪有那麼那麼多無條件的寵愛與善意，明淑師姐的嫉恨，其他師兄師姐的疏離反而更像人之常情。

「大師兄，你和師傅爲什麼都對我這麼好？明淑師姐說我是被師傅抱上太一府養大的，從小受了這麼多庇護和優待，對別的師哥師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明淑師姐因爲涉嫌傷害同門師妹明離，被掌戒律的玄嚴真人挑斷經脈打散氣海，放逐下山去了。

太一府是一個憑實力說話的修仙大宗，明離卻像個異類一樣憑裙帶關系作威作福，着實古怪。

明淵心疼，受了此番波折，師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沒心沒肺什麼都不想的師妹了。

憐惜地摸摸明離的腦袋瓜子：「師尊說他是在人獄找到你的，你出生在高門大戶，但不知是何原因整個大宅子起了火，從家主到家丁也都被砍死了，只有你被一張水系符籙保護着平安無事。」

「紅塵繁華萬般難舍，俗世百年光陰能比山中千年苦修精彩太多。世上之人也大都篤信天意眷寵，輪回再世是天經地義，師尊引你入仙門對你來說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明離看大師兄神情認真不似作僞，心中也不禁動搖，這個世界果然和原本的世界不一樣。

原本的世界沒有修真法門卻人人心向往之，這裏的人有天梯可攀卻希望遵循天意，按部就班地走完一世又一世。

「我們是自己選擇了修仙這條路，但你不是，師尊剝奪了你選擇的權利，自然也希望盡可能護你在登仙道上順遂些。」

果然異世界人的腦回路真是不一樣，不管怎麼想都覺得賺翻了天去的好事，他們居然發自內心地感到對我有所虧欠。

可是，自己真的配領受這樣的好事嗎？明離看着明淵對她微笑，卻一時間無法跟着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