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雲巷出發,穿過青龍,緩緩駛入朱雀。這裡是整個江揚經濟最發達的地方,這裡是朝華商業的集中地,是商人們心中的聖地。
馬車在星宿街停下,車簾掀開,裡頭先鑽出一個小姑娘,長得漂亮可愛,一雙純真無瑕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周圍,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等她下來,眾人便見她回頭看著車門,這才發現馬車裡還有另外一人。只見裡面出來一個俊俏的小公子,嘴角含著一縷淡淡的笑意,眉眼微挑,頓時神采飛揚。卻見這氣質不俗的公子輕飄飄的跳下車,將手中那他們從未見過的尺形物件微微一動,竟在眨眼之間展開,轉而變成了扇形,那面上幾筆畫龍點睛的素心蘭淡雅脫俗,令這小公子平添幾分高貴與風流。好一個翩翩美少年、濁世佳公子。
「不愧是朱雀,這等熱鬧繁華,便是上海鬧區也頗有不如。」這人便是騷包的花錦溪了。這幾日她特地請了匠人替她做了幾把摺扇,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她從來不是虧待自己的人。相信今天之後,這好東西就會在那些自詡風流的文人墨客中流行起來。而她又會多一筆收入。
「公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花蕊有些拘謹,總覺得和這裡格格不入,心底隱藏著身為貧民的自卑。花錦溪輕輕握住她的手,說:「你是公子的人,你的思想代表公子的地位。難道你覺得公子比這些人低賤?」花蕊用力搖頭,才不是呢,公子是世界上最高貴的人。
「那公子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都沒怕,你害怕什麼?」花錦溪幽默的自貶,花蕊撲哧一笑,公子哪裡像土包子了,心裡倒也沒那麼緊張了。
「蕊兒你要時刻記著,你比這世上任何都要高貴,因為你是公子身邊的,沒有人能越的過你。總有一日,公子會在這最熱鬧的地方開家店,讓你來當掌櫃,你現在就好好的學著,怎麼做一個人上人。」花錦溪語氣平淡,但花蕊知道她家公子不是在開玩笑,她真的會做到。花蕊對此沒有任何懷疑,她還從未見過有什麼是公子做不到的。
花蕊漸漸放開了,注意力被規模宏大的店鋪所吸引,對每一個路攤都表現出濃厚的興趣。這裡,即使是一個普通的攤販,身後都有或深或淺的背影。
花錦溪看著花蕊越來越沒有顧忌的放開心神,在街上瞎逛,目光中染上一縷暖色,手中的摺扇輕一下慢一下的搖著,淡然風雅,從骨子裡透著閒適風流。
「公子稍慢,在下容謙,厚臉叨擾。」花錦溪抬眼,卻見那突然攔她的年輕公子,毫不掩飾他的真實目的,盯著她手中的扇子。
這是個率性而為的人,否則不會在別人都在觀望的時候跑上來搭話。這是個可交之人,目光清澈,神情坦蕩。從他身上,她讀到了年少輕狂,卻是自己再也回不去的肆意。
「想問我手中摺扇的出處?」花錦溪手中的扇子一收,在指間繞了一圈。容謙挑眉,看著她,然後笑道:「你是個有趣的人。」花錦溪似笑非笑,道:「你也不賴。」容謙放聲大笑,周圍的人見狀紛紛面露詫異,不知那公子給這性情古怪的人說了什麼,居然引他大笑。
花錦溪隨手將手中的扇子給他,道:「我看你這人有趣,這扇子便送給你。」說著便悠哉的轉身離去。
「你叫什麼名字?」容謙見她說走就走,忙叫住她。花錦溪沒有回頭,晃悠悠的繼續向前走,口中說道:「下次若有機會遇上再告訴你。」
容謙看她走遠,收回目光,把玩著手中叫扇子的東西,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容謙打開扇子,隨意勾畫的素心蘭,意境高雅,作畫之人有著不俗的畫技,然而容謙目光卻怔怔的看著紙扇的另一面。一首詩詞,給他的心靈帶來了強烈的衝擊。
良久他回神,趕忙去找那留下扇子的人。茫茫人海中,那人的身影融入其中,再也遍尋不到。容謙悵然若失,小心翼翼將手中的紙扇收入懷中。我,一定會找到你。
而這邊的花錦溪還在晃晃悠悠的找著跑的沒影兒的花蕊,絲毫不知她摘抄的詩句引來了個麻煩。她自然也是猜出了那人身份不凡,但她前世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知道這種性格的人只能純粹的相交,不參雜任何利益。等到真正得到他的認可,不用多說什麼,他便會主動幫忙。花錦溪也沒有現在對他沒有利用的心思,可不敢保證以後沒有。能和這種人成為朋友固然很好,但如果人家看不上你,她也不會眼巴巴的湊上去,反而令人厭惡。
「公子,這玉好看嗎?」前面的花蕊興沖沖的跑了回來,拉著她到了賣玉器的攤前,拿著一塊玉石滿含期待的問道。花錦溪見她亮晶晶的看著自己等待肯定,微微一笑,說:「還不錯。」花蕊聽了十分高興,隨後有些垂頭喪氣,「可這玉不便宜呢。」
花錦溪略一挑眉,花蕊在她的教導之下越來越放得開,倒不像之前那般死腦筋,唯一的缺點就是守財,這讓花錦溪很無奈,可她怎麼也無法改變,大約是自小養成的事事精打細算的習慣。
「喜歡就買下。」這玉左不過十兩,今日一行若是成功,別說是這路邊的殘次品,就是玉器店好貨色她眼睛都一眨不眨的拿下。
花蕊默默的算計著,和攤主一陣討價還價,口齒俐落,一點都不像平日裡小白兔的樣子。花錦溪好笑的站在一邊看著,這姑娘一扯到銀子,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將來開了店,也不用她過多的操心。
一番爭執下來,花蕊喜滋滋的用八兩銀子把它拿下,順手牽走了一條不起眼的流蘇,將玉穿上,掛在了換錦溪的腰上。
這個傻丫頭。花錦溪心裡升起一絲感動,她說這娃怎麼一反常態的對某樣奢侈品(相對花蕊而言)表現出誓不甘休的喜歡。果然還是為了自己。
「蕊兒,你的生辰在什麼時候?」花錦溪狀似無意的問起。花蕊沒有多想,隨口便答:「五月初四。」花錦溪默默記在心裡,想著也就剩半個多月的時間。
「逛了這麼久可有遇到喜歡的?」花錦溪收起心思,問。花蕊一臉苦惱,星宿街上的東西太多,看得的眼花繚亂,看什麼都喜歡,看什麼又都捨不得買。想不到這裡的東西都這麼昂貴。
花錦溪拍拍她的腦袋,說:「沒關係,等咱有錢了,公子陪你把這街上的東西都掃一遍。」花蕊更加鬱結了。公子不拿她當外人是好事,可把這東西都掃一遍,那得花多少銀子啊。唉~這娃是沒救了。
「蕊兒,陪公子去買些點心。」花錦溪的手中不知何時又拿了把扇子,卻是她出門之時備用的。花錦溪暗贊自己的先見之明,那把試用的果真被送了出去。想過不了多久就會在那些公子之中流行。她到底利用那個孩子一把。
「找到你了!」花錦溪還在歎氣,忽聞一道耳熟的聲音,語氣中暗含著激動。花錦溪還未反應,就被來人抓住了手腕。眉心微緊,偏頭看向來人,眼中帶著詢問。
容謙目光灼灼,手上的力道反而越來越近,盯著花錦溪很是火熱,說的話也不拐彎抹角,直奔主題,「那扇上的詩是不是你寫的?」
花錦溪有些茫然,「什麼詩?」容謙忙展開手中的扇子,指著花錦溪摘抄的詩詞說道:「就是這首,人生若只如初見。」花錦溪汗顏,說:「這是我抄的。」容謙的神色擺明著不相信,眼神不善的看著她,道:「我雖算不得博覽群書,卻也是有見識的,此詩卻是我見所未見,若是你抄來的,這等佳作,怎會無人流傳於世。你分明是在誆騙我。」這架勢是認定了東西是她寫的。
花錦溪默,這真是她抄來的,那作者叫納蘭性德,是你沒聽過,人家又不在這世界,怎麼流傳?
「容謙,你在我家店外,對人家動手動腳,我可看不過去。話說,你容謙什麼時候轉愛少年了?」溫潤的聲音隱含著一絲調笑,在花錦溪的身後緩緩響起,有如清泉注入心底,未見其人便使人心生好感。
花錦溪嘴角微抽,卻又聽容謙回擊道:「容某喜歡少年,礙著你南宮無缺什麼事了。難不成你也看上了人家,準備和我爭搶。」
花錦溪感到頭上佈滿黑線,這是哪家的孩子,什麼話都敢亂說?而後注意力皆轉移至他話裡的那句「南宮無缺」之上。花錦溪轉身看去,眼中不覺染上「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暗歎,好一個風光霽月的翩翩美男。片刻,她收起目光,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說:「南宮無缺?我這裡有筆生意,說不定你會感興趣。」
少年神采飛揚,帶著指點江山的氣勢,那渾身散發著強大的自信,讓人不自覺的,被他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