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豔姨看到了他們,眼中泛起異彩,那些賊匪也注意到了來人,忙分出心神,戒備著闖入的協力廠商,暗道晦氣。然後他們發現那白色駿馬上的紫衣公子,驚豔於他的相貌。豐神俊朗,俊美無雙。就如同那畫中的仙人,長著一張令世人自慚形穢的臉。他的身上散發著清冷而尊貴的氣息,一雙如夜深邃的墨眼淡淡一掃,便讓你不自覺的低下頭顱,不敢與之對視。好一個讓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的絕世美男兒!
豔姨咬破舌尖,嘴裡的痛覺,讓她艱難的回神,神色略一掙扎,對著那方福身一禮,高聲喊道:「奴是江揚城紅袖樓的主事,途經此地,卻遇上了不守規矩的強盜,請公子施以援手,拔刀相助。」她知道,那般高貴的人兒是不屑對她一個妓家施恩望報。那人身後帶著一群武功高強的人,那濃厚的殺氣,隔著遙遠的距離依然讓她感到心悸。她在賭,這個不染煙塵的公子,也許不會介意一個舉手之勞。
那絕世公子身邊的中年漢子微微蹙眉,眼神略帶疑問的看向他的主人,「公子,我們?」那絕世公子漠然往那邊看了一眼,淡淡應道:「我們還要趕路。」跟隨他多年的中年漢子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恭敬的頷首,對著身後的其他人打了個手勢,七八個人沒有絲毫猶豫,飛身離馬,手中長劍離鞘,瞬間收割了數條性命,動作乾淨俐落,沒有半點遲疑。
這就是高手和普通人的區別。那些賊匪不過略通拳腳,怎是這些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的對手,幾乎一個照面就丟了性命。躲在屍體裡的花錦溪心底微微發寒,對這個世界又有了新的瞭解。人命如草芥。那些人眼神麻木,不像再殺人,仿佛砍得是一隻雞,一群羊。
花錦溪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他們的主人,那個擁有絕世相貌的公子。前世她見過各式各樣的優秀男人,娛樂圈美男,世家貴公子,事業成功的年輕總裁;或溫柔,或冷漠,或妖邪,或穩重。但沒有一個,比的的上眼前的男人,也許可能只是個少年。絕世無雙,大約就是形容他的。
花錦溪驚豔於他美貌,卻沒有過多的心思。如此禍水,不是她能肖想的,他們連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人家拔刀相助的對象裡不包括她這具「屍體」。此人僅供觀賞,不能迷戀。
花錦溪將目光收回,不再留戀美色。放緩呼吸,努力扮演好一具屍體。然她卻沒看到,收回目光後,那被她稱讚禍國殃民的男子忽然轉過頭,朝她所在看了過去。
一具奇怪的屍體。男子眸底飛快閃過一絲笑意,一旁的中年漢子不及捕捉這瞬間的異樣,男子已然收回眼神,又是一貫的清冷。一具有趣的「屍體」。
前一刻還異常囂張的叫囂著要留下花錦溪等人的賊匪,轉眼之間就在這些武功高強的人手裡,脆弱的變成了一地屍體。這七八個人木然的收回寶劍,飛身一躍,騎回馬上。動作整齊有序,沒有絲毫停頓。
「多謝恩公出手相救,奴自知身份低賤,不配說什麼來日厚報。奴身邊這一女子身家清白,年歲雖小卻頗有姿色,懇請恩公收下,莫要嫌棄。」豔姨定定心神,略整儀容,拉著手中那個最漂亮的姑娘朝那些人走過去,神色恭敬的說道。在這公子面前,可不敢說什麼傾國傾城。
那小姑娘驚訝的張著小嘴,想不到豔姨要將她送人。偷偷看了那俊美公子一眼,羞澀的垂下眼,她還沒見過這般漂亮的人。原本驚嚇過度花容失色的小臉,浮現一抹紅暈,越發顯得嬌豔過人。
那公子隨意掃了一眼,又淡漠的將目光收了回去,好像沒有看到這女子清妍不俗的嬌顏,不為所動。他身邊的中年漢子眼底飛快閃過一絲嘲諷,冷道:「我等趕路,無法照顧一個嬌弱的姑娘。公子仁義,救你們也不過舉手之勞,不必掛懷在心,也用不著還恩。」他家公子對身邊多少傾國傾城的美人都不曾多看一眼,豈會看得上這個還未長開的小姑娘。
「走吧。」對這些連路人甲都算不上的人,那公子再沒多施捨一眼,清潤冷淡的聲音在豔姨的耳邊響起,然後看著他優雅的揮著馬鞭,領著手下的人,絕塵而去。
豔姨的目光流連的送著他們策馬遠去,幽幽的歎了口氣。連姓名都不曾留下,即便有心還恩,也無處可尋。這些人是怕她借機纏上他們吧,一看便知是從大世家裡出來的。
回頭看到小姑娘失望傷心的神色,在心底又是暗暗一歎,對如天神般降臨拯救她們與危難之間、又相貌俊美的男兒,失落一顆少女芳心,是必然的結果。莫說是這些小姑娘,就是她的心底,也忍不住泛起一絲漣漪。此刻也沒有心情給這些人說教,告訴她們那人是不可高攀的存在,他們就像雲和泥,永遠不可能再有交集。當務之急是快點離開這裡,等到這些賊匪在山寨裡的同夥發現不對勁,他們想走都走不了。
「豔姨,那些屍體怎麼辦?」看著一地的屍體,眾姑娘們難得的是沒有人因此而暈過去,只是嘔吐的胃裡再也吐不出東西,一張張小臉慘白異常,顯示著此刻她們心底的恐懼。一生都將揮之不去的噩夢,如此慘烈,如此血腥。
豔姨歎一氣,微微搖頭,道:「管不得那麼多了,逃命要緊,若是讓其他山賊發現。不會再來一群人救我們。」只好委屈他們曝屍荒野了,豔姨心中升起一絲悲涼,這些人拼死保護她,卻連個安身之處沒有。「走吧。」將眼裡酸澀的淚水收回去,決絕的翻身上車,半點不耽擱的駕車離去。
馬車一路奔行,直至拐入官道,豔姨提在喉嚨口的心才漸漸放下,渾身一松,無力的癱軟著靠著車壁,面上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倖,看著幾個姑娘的眼神,帶了她們無法察覺的柔和。
突然,她的目光一凝,又認認真真的將所有的連都掃了一遍,緊皺著眉頭,一臉陰沉的問:「花喜梅呢,有誰看到了她?」她已經確定,花錦溪沒有上車。那個聰慧過人的孩子會想盡一切辦法保住自己的性命,一定不可能喪生在強盜手中。那麼答案只有一個。
看著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臉的茫然無知,豔姨有些疲憊的又靠了回去,臉色暗晦不明,閉著眼不知想些什麼。
車內的氣氛一是沉悶,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識的放輕,生怕一個不小心吃了眉頭。過了良久,豔姨方才重新睜開眼,惋惜的歎了一句,呢喃著不知是對誰說:「也罷,那個孩子絕非池中之物,必有一番大作為。跟著我倒算是明珠暗投了。也許,這就是冥冥中註定的命運。」然後再也沒提半句。
而這一邊,屍體堆中的花錦溪翻身站起來,看著馬車飛速離去的方向,目光複雜,同樣歎了口氣。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張薄紙,卻是她還來不及換回去的賣身契。
自由了?花錦溪有些茫然,以及哭笑不得。她幻想過無數回從豔姨手中拿回賣身契,卻怎麼也想不到是這樣的驚險萬分,而又無比簡單。幸福來得如此之快,快得讓她感到不真實。
看著滿地的屍體,花錦溪不覺半點兒不適,得益於前世的經歷,她已經麻木了。她想,再過兩個時辰,也許可能更快,劫匪的同夥就會發現他們的人被全殲了。憑她這兩條小細腿,不知能跑出多遠。
忽然有什麼從她的腦海閃過,花錦溪微微起雙眯,目光在屍堆裡來回掃了一圈,豔姨走的太急,似乎忘了什麼東西。
前世她殺過人,不論那些人是否該死,她身上都染了血,所以最後屍骨無存。今生她還來不及做什麼壞事,也就不怕什麼半夜鬼敲門。因此,對屍體有所抵觸,但不覺得害怕。所以摸屍體什麼的,花錦溪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快步朝著某個方向跑去,彎下身子,在腳邊的屍體上一陣摸索。然後,一疊銀票出躍然出現在手中,面額十銀,整整百兩。無疑,這是一筆鉅款。她還想摸摸其他的屍體,可是逃命要緊,只好放棄那丁點兒蚊子肉。
她是一個女子,尤其是小具姿色的女子,在這個律法粗糙有些混亂的世界,她很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心理做了一番劇烈的掙扎,花錦溪下了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找了具身上沒什麼傷口、身形矮小的屍體,扒了人家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雖然上面的臭味比滿地的血腥更加讓人難以接受,令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很努力壓制著才沒有吐出來。
雖然穿死人的衣服,讓她的心理承受非常巨大的壓力,但想到自己暫時沒什麼自保的能力,為了她的人身安全,只能極力忽視這些負面情緒。
動手解開髮髻,撕了塊布條將長髮系成馬尾,一個唇紅齒白的俊美小少年翩然出現。花錦溪尤不放心,在臉上抹一把灰泥,直將自己變成一個看不清臉蛋的小乞丐,這才收好那筆死人財,朝著和豔姨他們截然相反的方向,頭也不回的迅速離開。
幸運的是,之後她再也沒有遇上劫匪。花錦溪想,也許是強盜們是順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追捕的;也可能是看到那公子手下人留下的乾淨俐落的傷口,心生懼意,乾脆放棄;又或者,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第二批人。
花錦溪沒有去糾結僥倖撿回一條性命的根本原因,因為在逃亡了兩天之後,她找對了方向,終於踏上了官道。
遠遠的,她便看到了前方那座青石堆砌的城樓,在歲月無情的洗禮下,透著古老滄桑的味道。
江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