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灰糖

本來花錦溪是想找家小酒樓，不過在小管家婆花蕊大人的強烈要求之下，在路邊找了家餛飩攤坐下。四文錢一大份，好吃又便宜。

「這家的餛飩不錯，皮薄餡厚，味道鮮美。不過看起來沒什麼客人啊。」花錦溪環視一圈，只有自己和花蕊。這個攤鋪不算偏僻，價格公道，東西好吃，居然沒什麼客人，可真稀奇啊。

花蕊抬頭看著自家公子一臉不解的樣子，輕聲答道：「周圍差不多的攤子有不少，多半那些人看這家老闆是老人，心中有所芥蒂。」人的想法就是那麼奇怪，總覺得老人不太乾淨。花錦溪笑了笑，不再糾結。

「糖葫蘆！」花錦溪正低頭享用這街邊美味，耳邊忽然響起花蕊的呼聲。她抬起頭，卻見花蕊紅著臉捂住嘴，有些慌張和不好意思的看著她。花錦溪失笑，順著她垂涎的目光看去，果見一個小哥扛著糖葫蘆從街上經過。

花錦溪想這小丫頭是嘴饞了，以往沒見她對什麼東西特別喜歡，卻想不到喜歡吃糖葫蘆。「蕊兒啊，公子嘴饞了，去給我買兩串糖葫蘆回來。」花錦溪掏出兩個銅板，見花蕊疑惑不解的看著她，不由伸手敲敲她的小腦袋，說：「還不快去。」「哦。」小丫頭忙接過銅板，起身朝賣糖葫蘆的小哥跑去。

花錦溪付了餛飩錢，慢慢悠悠的在後面跟著，看著小丫頭猶豫不決的不知挑哪一串的好。忍不住又是一笑，這眼神可真像她以前養的一隻小寵物啊。伸手隨意拔了兩支，看到小丫頭的注意力被自己吸引，盯著自己手中的東西，花錦溪忍不住心生逗弄的心情。

「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啊。」舉著糖葫蘆在小丫頭眼前晃了晃，花錦溪眉眼笑彎彎，然後在小丫頭的目光中把頂上的山楂含在嘴裡，輕輕一咬，一臉享受的說道：「酸酸甜甜，味道還真不錯呢。」

嗚嗚嗚，公子是壞人，明知道人家喜歡吃還在誘、惑人家。花蕊苦著一張小臉，眼中充滿幽怨。花錦溪看得心情舒暢，也不敢玩的太過，將兩串糖葫蘆都塞到她的手中，道：「傻丫頭，公子可不喜歡吃這些。」然後小丫頭感動了。原來公子是為了她才說喜歡的。

「以後有什麼喜歡吃的，就放心大膽的買，公子的錢就是用來花的。我一個人用不完，你就幫著公子一起用。」花錦溪拍拍她的小腦袋柔聲道。近來她長高了不少，已經慢慢超越了花蕊，也使得她越來越喜歡拍小丫頭的頭。

花蕊的眼睛紅了，心中暖暖的，公子對她正好，把她當做家人呢。以後她也要加倍對公子好。

兩人又在街上晃悠了一陣，花錦溪不知想到什麼，轉頭看向花蕊問：「這兒哪有賣糖的？」花蕊眨著純真無辜的大眼問：「公子想吃糖嗎？」花錦溪搖搖頭，說：「我忽然想起一個好的吃食。」這個世界連個像樣的零嘴都沒有，一串糖葫蘆就是美味，花錦溪看了不忍啊。所以她想到了一個賺錢的新點子。

「公子，」花蕊猶豫不定的看著她，說：「蜜糖很貴的。只有那些富人才用的起。」花錦溪微微一怔，問：「沒有白糖嗎？」她當然知道蜜糖貴，但不是有普通白糖？

花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問：「白糖是什麼？這裡只有灰糖。」「灰糖？」花錦溪的目光有些茫然。話說這麼久了她都不太清楚，畢竟她也三十多歲的人，沒什麼吃零食的欲望。

花蕊拉著花錦溪在街上搜尋了兩分鐘，然後看到某個挑擔子的大叔，眼睛一亮，開口喊住人家，「賣糖的大叔，停一下。」

花錦溪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灰糖，就像它的名字，灰撲撲的，看了就沒什麼食欲。花錦溪揀起一小塊放入口中，微甜，帶著苦味，滿口的雜質。花錦溪皺起眉，心思飛快轉動。

這個世界的提純技術相當落後，一塊灰糖80%都是雜質。花錦溪忽然想起了高中化學課，當時的化學老師專門讓他們對相關的淨化提純進行培訓，這灰糖，也就是中國早期的蔗糖，便是其中之一。花錦溪本不會記得那麼清楚，可身邊剛好喜歡吃糖的朋友，硬是拉著她做了無數次試驗，讓她把其中的步驟記在了心裡。

「大叔，你這灰糖我全要了。」灰糖論斤賣，一斤五文錢，比蜜糖的十五文一兩不知便宜多少（這裡十六兩為一斤）。若是提純成白糖，就是十五文錢一斤也是會有不少人買的，能賺上不少。不過她的糖不是拿來賣的。花錦溪心裡有了計較，不顧花蕊的勸阻，把賣糖人手上的灰糖全部拿下。

賣糖人一臉不敢相信的驚喜，「你、你全要？」花錦溪點頭，「對，全要，你還有多少也全部賣給我。」「公子！」花蕊一旁急的跺腳。花錦溪絲毫不為所動，掏出五兩銀子交給賣糖人，說：「這是定金，你把所有的糖都送到箕宿第三街的雲巷花家，我再把余錢給你。」賣糖人顫抖的接過銀子，連連點頭，激動的眼眶都紅了。

花錦溪帶著花蕊轉身離開，也不怕賣糖人跑了，只要人不傻都不會那麼做。她還要去準備其他的東西，能不能成還不一定。花蕊氣悶的跟著，想公子的脾氣看真倔強，決定了什麼，十頭牛都拉不回。小丫頭默默的鬧脾氣，可惜她家公子心裡有事，沒時間安慰。

傍晚時分，賣糖人的糖送到了，一共兩千八百斤，計十萬四千文，也就是十四兩白銀。花錦溪給了十兩余錢，當他把糖辛苦運過來的辛苦費。

「錦溪，你買這麼多糖做什麼？」被花錦溪請到家裡的福平一臉不解，不知道這位小弟又有什麼鬼點子。花錦溪神秘一笑，說：「待會我給你們變個戲法。」不多時，花錦溪訂的石灰也到了。

「大哥，麻煩你把這兩袋倒進水缸裡。」花錦溪邊和花蕊把石灰溶成石灰水，邊對福平說。福平雖然好奇，卻沒有多問，聽她的指揮把灰糖倒進去。花錦溪就是看中了他的沉穩不多話，這才請他幫忙。

「來，把水倒進去。」花錦溪見他把兩袋灰糖都倒了進去，指指地上的石灰水道。兩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以為聽到的是幻覺，看她一臉堅決，就知道不是假的了。

福平臉上一陣抽搐，對她的行為無法理解，心想有了錢也不是這麼揮霍的，不過還是乖乖的陪著她折騰，把石灰水倒了進去。而花蕊憤懣的無聲職責她的浪費，氣鼓鼓的模樣沒有半點兇狠，反而更加可愛。

花錦溪沒有解釋她這麼做的原因，只有等結果出來，他們才能明白自己是沒有錯的。

「來，我們用力攪動，直到這些糖都化了。」花錦溪給他們一人遞了一個圓木棍，有些後悔沒都叫幾個兄弟，這麼浩瀚的工程，只有福平和她們兩個弱女子，還真不好完成。幸虧她和花蕊以前都是幹粗活出生的。

這制糖其實也沒什麼特殊的，不算困難。待糖水全部融化，花錦溪又忙著用紗布進行過濾，期間還專門跑了一趟把大嫂和福康拉了過來。

過濾之後的紗布上殘留了大量的雜質，布的顏色都發生了變質。花錦溪看得直皺眉，一次一次的對糖水進行過濾，直到紗布上沒有雜質，這才作罷。

而此時，大嫂和花蕊根據花錦溪的要求，用木炭起火，在爐灶裡燒旺。花錦溪將定制的導管一頭對著爐灶，一頭放進水缸。二氧化碳順著導管進入水裡，石灰水產生了變化，化學作用下生成了白色的碳酸鈣，沉入缸底。

如此神奇的一幕落入眾人眼中，就像見了鬼一樣。這是戲法還是妖術？看著花錦溪的目光詭異了起來。

花錦溪看結果還是很滿意，對這群古人也解釋不清，用通俗易懂的話糊弄了一遍，這些人的目光就轉為了崇拜，尤其是花蕊，亮晶晶的看著她，眼裡不斷傳遞出：公子好厲害！

制糖雖然簡單卻繁瑣，將糖水和白色物質分離之後又要進行加熱，對水分進行蒸發。糖漿冷卻之後再次過濾，然後加熱、蒸發、冷卻……三天之後，雪白的砂糖就出現在眾人面前。

「太神奇了！」福泰看著花錦溪的眼神就像在仰視某座神。這幾天福平和福康天天往這邊跑，制糖的事自然瞞不過福家人，花錦溪也不擔心，一來這不是什麼非常高明重要的技術，二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福家一家子都是誠實忠厚的好人，既不會被利益驅使，又不會向外洩露。

「這可比蜜糖好吃多了。」福嬸兒嘗了一口白糖，想起了她吃蜜糖時的感覺，太過甜膩，除了孩子喜歡，多半沒什麼人會吃。白糖則不一樣，入口清涼，甜而不膩，讓人一吃就喜歡上。花錦溪特意裝了兩陶罐贈給福家，福家人也不拒絕，相處幾個月對花錦溪的執拗有了一定的瞭解，同時兩家的熟稔程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意思。

「錦溪，你準備開店嗎？」總算有人問到了點子上，福安開口之後，大夥都盯著花錦溪看。卻見她含笑搖頭，「我希望這白糖能推廣天下，可惜我力量薄弱，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實現。所以，我要找人合作。」眾人或感動於她的豪言壯志，也可能被她話裡的一絲所驚，皆沉默的看著這個智慧狡黠的人。

「蕊兒，抽個時間，公子帶你上朱雀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