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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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錦溪

錦衣瀾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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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賣了

睜開眼,看到的還是那千瘡百孔的草屋頂,沒有想像中的一朝夢回,她依然是那個剛死了老娘寄人籬下的小孤女。

花錦溪幽幽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從堆著破棉絮被的木板床上小心翼翼的起來,她不敢保證自己一旦用力,那破了個不大不小的洞的木板是不是還能繼續存活。

天還是黑的,她那舅舅一家還都安安穩穩的睡在結實的土坯房裡,編織著也許是發了大筆橫財的美夢。不像她,擔心半夜會不會從床上摔下的同時,還要憂慮什麼時候一陣大風把屋子掀了。

起的比雞早。這是她穿越兩個月來的,唯一適應的。已經養成了某種不太好的習慣,燒水、煮飯、喂豬、掃地……曾經可以用嬌生慣養來形容的她,在兩個月裡成了儼然成了做家務能手,人類就是這麼奇特的物種。

寄人籬下,倒不如說是不要錢的勞工,這就是所謂的親戚。但,比起前世,暫且算前世吧,已經好的太多。至少有個容身的地方,還能吃口熱飯。而不是謀奪你家產的同時,還想方設法的將你處之而後快。和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家族相比,這一家子,真的好的太多。

天微亮,舅舅一家相繼醒來。舅母對她的識時務顯然很滿意,難得的沒有粗口罵她,雖然對那些不堪入耳的骯髒話她多半選擇無視,但少了五百隻鴨子在耳邊鬧騰,總是讓人比較愉悅的。至於那個懦弱的舅舅,也許對她有些真心的疼愛,但屈于舅母的淫威,並沒有替她反抗什麼,只是偶爾的,用那雙滿懷愧疚的眼,盯著她看。

她的表姐很不喜歡她。完成了早上的工作,拖著疲憊的身子準備回籠再睡一覺,她那難得早起的表姐,正站在房門口用厭惡怨恨的目光看著她,然後高傲的揚起她的頭顱,冷哼一聲,罵了一句:「賤種,天生做丫鬟的命。」

這人三天兩頭的要找她不痛快,對著股莫名的敵意,不能計較,只能無視。心胸狹隘的人,總是見不得別人比她優秀。花錦溪覺得自己很無辜,長得別人家漂亮不是她的錯,你又黑又胖性格不討人喜卻不反省自己,反而一個勁兒的找別人的毛病,看不得別人長得比你苗條比你漂亮,這是哪一門子的邏輯。

花錦溪當然不會自討沒趣的去找這個腦子有問題的表姐說教,她現在又困又累,只想好好的睡一覺。對那成心找茬的,當做沒看到,轉身回了自己的草窩。

這一覺,睡的很不安穩,她又夢到了那群人醜惡的嘴臉,不斷的逼迫她,想要從她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然後又夢到她坐在輪椅上,一臉微笑的引爆了裝在別墅裡的炸彈,拉著所有的人給自己陪葬。沒道理她辛苦挽救回來的基業,便宜了這麼一群白眼狼。

這場夢最後的場景,卻是一個孤零零的小墳,插著塊木板,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幾個古繁體字:花雲氏墓。然後她醒了,看到了耀眼的陽光,她依然是那個寄人籬下的孤女。

「喜梅,快出來!」外頭傳來舅母周氏的高喊,聲音裡隱隱透著興奮,也許又在外頭占了什麼便宜。花錦溪無奈的起身,想著這舅母又要自己做什麼了。不錯,周氏那一聲「喜梅」叫的不是別人,她這具身體就叫花喜梅,一個讓人怎麼都喜歡不起來的名字。

剛踏出茅草屋,周氏就興沖沖的小跑著過來,一臉橫肉都堆在了一起,顯得她那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更小了。所以由此可見,她表姐那彪悍的身材是有基因遺傳的。

「喜梅啊,將來發達了,可不能忘記你舅家啊。」這突如其來的溫和,將花錦溪嚇了一跳,讓她產生某種不祥的預感。右手突然被周氏牢牢的鉗住,花錦溪還沒來得及反抗,人就被拽著拉出了農舍,直往村口方向走去。

「舅母,我們這是去哪兒?」花錦溪直覺沒有好事,連忙開口,「這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準備午飯。」可她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掙不開周氏的鉗制。

周氏笑的一臉燦爛,說:「準備什麼午飯呐,你表姐會做的,以後這些活兒都不用你幹了。」花錦溪感到不妙,急問:「舅母,你要趕我走嗎?」「別想太多了,舅母是帶你去相富貴,如果不是……哪輪的到你……」後半段,周氏說的含糊,花錦溪沒聽明白,但就是這麼語焉不詳的話,也足夠她猜了個大半。

相富貴?相什麼富貴,這麼貧窮落後的山村,哪來的富貴。唯一的解釋,就是村裡來人了。

真如花錦溪所想,村口的老樹下圍觀了不少人,被圍觀的,卻一看便知不屬於本村的陌生人,幾個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各自的站位都隱隱護著坐在樹下穿著綠綢衣的婦人。

花錦溪的心漸漸涼了,在周氏拉著她擠進人群之後,這個打扮豔麗的婦人就用看貨物的眼神不斷的打量她,看她的神色,自己明顯讓她覺得滿意。

花錦溪覺得悲哀,卻又覺得理應如此。周氏,果然把她賣了。她應該慶倖自己還有利用價值,而不是浪費時間傷春悲秋的感歎人性。

不動聲色的反打量這個婦人,花錦溪排除了她是伢婆的可能,伢婆不會穿著這麼好的綢緞跑來鄉下挑人。看她的陣勢也不像大戶人家出來的婆子,更不可能是主人。花錦溪一顆心跌入穀底,那麼只剩最後一種結果,也是最壞的結果。

「不錯的娃,你是她什麼人?」原以為這趟要空手而歸,卻想不到這小村子居然還藏了這麼個好苗子,小小年紀就有這般從容的氣度,樣貌雖然不算頂尖兒,但若培養得當,不比那些個絕色的人差。

聽到婦人的問話,周氏心底暗喜,急忙回答:「我是她舅母,這可憐的孩子自小沒爹,又剛死了娘。」說著還用衣袖按了按眼角,卻看到婦人不耐煩的皺眉,又忙接著道:「我完全可以做主。」「哦?」婦人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看向花錦溪,問:「她現在要把你賣了,你怎麼想?」

花錦溪淡淡的回視過去,道:「我的意見不重要。」她被舅舅收養,相當於他家的養女,周氏是她的監護人,要賣了她,還真的無話可說,誰讓她是無依無靠的孤女來著。

婦人看著這張淡定的小臉,臉上浮現一縷惡作劇般的微笑,說:「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要是不願意,我就不接這筆生意。我這人最不喜歡強迫人的。」花錦溪微微一愕,看她不像開玩笑,緩緩皺眉,認真的思考。

周氏聽到這話急了,狠狠瞪了花錦溪一眼,「你還不趕緊答應,這種好事,別人還求不到呢。」說著一臉討好的看向婦人,說:「她是孩子還不懂,我可以做主……」話沒說完,卻被婦人的一個眼神噤聲了,急忙閉嘴,臉上收不住的焦急。

花錦溪也不過思考片刻,抬頭看著婦人,問:「簽的什麼契約?」婦人挑眉,說:「終身契。」「怎麼贖身?」她不想把自己的自由完全交給別人,可是她又不願繼續呆在這兒,她要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

聽了她的話,婦人笑得花枝亂顫,說:「還沒賣身呢,你就準備贖身了?只要你有足夠的銀子,又或者正好遇上哪個好心的。」她手下的人都想贖身,可惜成功的卻沒幾個。

花錦溪抿著唇,略微一猶豫,說:「最後一個問題,必須接客?」二人是輕聲交談,除了婦人的幾個護衛,只有花錦溪身邊周氏聽到,周氏從驚駭到眼裡閃過鄙夷,再是一臉掙扎,到了最後,居然沉默了,沒有任何要帶著花錦溪離開的舉動。

對此,花錦溪心底泛起一絲冷笑,算是斷最後的一點情誼。對婦人突然銳利的幾乎要穿透她的目光恍若未覺,靜靜的立在那兒,等她的答案。

良久,婦人緩緩收回目光,臉上浮現意味不明的微笑,道:「這年頭不興什麼賣藝不賣身了。」遇上個有錢有勢的,還能由著你?「既然是出來賣的,就別學人家裝什麼貞潔烈女。」她如是說。

見花錦溪眉頭深鎖,沉默的站在那兒,婦人笑著問:「你現在還賣不賣?」「賣。」出乎意料的,花錦溪一臉堅定的回道,「我要離開這裡。」她現在也不過十三歲,按周歲也十二歲不到,至少兩年之內她不用擔心被逼著做些她不喜歡的事。以她的本事,兩年,足夠了。

「你真是個奇怪的孩子。一點都不像是這山溝溝裡長大娃。」驚訝片刻,婦人便恢復常態,她有些看不透了,任誰都清楚娼妓屬賤籍,比奴僕乞丐更不如,這樣一個看著便知是個不甘平凡,註定有一番作為的女子居然同意把自己賣入青樓,哪怕將來她真的翻身,那也是永遠抹不去的污點。

她又怎知花錦溪在前世也交過兩個男朋友,該做的都做過,又豈會像這個年代的那些女子那般把所謂的清白名譽視若生命。思想上的差異註定她們的想法湊不到一塊去。

「你看起來也不像個逼良為娼的老鴇。」居然有那個閒情逸致和她討價還價般的交談。婦人自嘲的一笑,今天的表現的確不像平時的她,按照她的習慣,看到中意的,應該是不擇手段的弄回去,而不是浪費閒心還去問問人家的意思。

「咦?你還會識字?」見花錦溪接過賣身契認認真真的看一遍,婦人有一些驚奇,山野村姑居然還會識字,真是稀奇。

「嗯,認得幾個。」花錦溪淡淡應了一句。記憶裡,花喜梅是識字了,家裡曾經有著幾本對他們這種人而言,十分昂貴的書,似乎是她那個失蹤多年的父親留下的。在賣身契上填下花喜梅的大名,按了手印,然後看向婦人,說:「你把銀子直接給我就可以了。」

「小崽子!你想吞下銀子!」一直充當壁畫的周氏聽到這話急了,尖聲叫了起來,「你吃老娘的住老娘的,白眼狼,養不熟的野種!」差不多散去的觀眾被這幾聲叫喚又召回來了,一個個眼睛亮晶晶的企圖挖掘什麼八卦,山村生活太過索然無味,沒什麼娛樂可言,難得有些事,總是不會放過的。

花錦溪冷冷的看著周氏,她不覺得她欠他家什麼,吃住全靠她每天干的活抵消了,還不說周氏霸佔了她娘遺留的嫁妝,不僅她那幾件還算嶄新的衣裙,連棉被都被她的破棉絮換了去,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賣身的銀子,斷然不會給他的。

在花錦溪的注視下,周氏漸漸的熄了聲,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那幽深的眼神像寒潭一般,冰冷的,讓人害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花錦溪接過三兩銀子,她想不到這丫頭居然這麼值錢,原以為能有個一兩銀子就不錯了。貪婪的神色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來,她想沖上前把那幾塊銀子搶過來,這個懦弱的丫頭一定不敢反抗,剛才那種如墜冰窖感覺說不定是錯覺,這個打不還手罵不還手的臭丫頭怎麼可能有那種氣勢,是她站的太久產生錯覺了。

周氏那貪婪有迷醉的神情落在花錦溪的眼裡,除了冷笑,她實在無法表現多餘的感情。有婦人身邊的幾個護衛在,不必擔心她做出什麼。

「走吧。」收回目光對一旁的婦人道。婦人挑眉,問:「沒什麼東西要收拾的?」花錦溪搖搖頭,值錢的東西都隨身帶著,至於衣物,自有她會給自己準備。

「那走吧。」婦人站起身,讓其中一個護衛租借來的桌椅幫回去,然後對花錦溪道:「你可也叫我豔姨,我手下的姑娘都這麼叫我。」花錦溪點點頭,乖乖叫了聲「豔姨」。

「喜梅!」收到消息趕過來的舅舅高聲叫住花錦溪,臉上一如既往的帶著愧疚,還有難過自責,「是舅對不起你,是舅沒用。」答應了妹妹要好好照顧她的女兒,到頭來卻讓妻子給賣了。他還不知道,花錦溪賣的不僅僅是自由。

花錦溪輕輕歎了一息,這個懦弱的舅舅,她無法做到像對待周氏和她女兒一樣將他無視。走上前,安慰的替他整整衣服,道:「舅,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的,跟著他們走了,說不定另有一番際遇。你是家主,她是你女人,離了你就什麼也不是,你該硬氣點,別老讓她壓得死死的。這點錢是我孝敬你的,畢竟麻煩你照顧了我這麼久。」將一塊銀角偷偷塞進他懷裡,輕聲囑咐道:「別讓舅母發現,即使發現了,也不能給她,這可是我賣身的銀子。」這個舅舅雖然懦弱,對她,卻是真心的好,大概是她唯一感受到的溫暖了。「舅,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機會,說不定會回來看你的。」多半是不可能了。花錦溪在心底又加了一句,乾脆的轉身,頭也不回的跟著豔姨離去。

「喜梅……」喜梅舅舅張了張嘴,哽咽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花錦溪遠去。周氏剛剛就一直注意這花錦溪,她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眼珠一轉,不由得意,給了她男人還不是給她的,可惜了其他的銀子沒有到手。

「他爹,喜梅這是去享福,榮華富貴等著她,你哭喪著臉像什麼,人家那是自願的。」周氏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喜梅去的地方,想到她將來做的什麼,心裡一陣鄙夷,長的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個千人騎的,幸虧她家蓮花沒有被相中。

「如果不是你逼她的,她會願意?你這個惡婦,我怎麼會娶了你!再多嘴,我休了你!」喜梅舅舅回過神,粗聲罵道,都是他太縱容這個女人了,才會連累了喜梅。

周氏被罵的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就要破口大駡,忽然想到他手裡的銀子,硬是忍了下來,擠出一絲討好的微笑,道:「是是是,是我的錯。」喜梅舅舅冷冷看了她一眼,不願再理會,甩身離去。喜梅說的對,男人就該硬氣點,不然這女人就忘了誰才是家裡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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