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後的22天

　　「說吧，找我什麼事？」

　　他轉頭拿起桌上的一杯咖啡，坐在椅子上，整好以暇地看着我。

　　我其實很討厭他這麼看我。

　　似乎我只是他手掌中的一只螻蟻，再如何掙扎，也逃不過被碾死的命運。

　　……事實，似乎也確實如此。

　　我深吸了一口氣，直視他：「語笑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冷笑：「姜語笑自己不仔細，工作出了紕漏，和我有什麼關系？」

　　「語笑不可能犯搞錯合同這種低級的錯誤！」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拔高了聲音，「你要對付我衝我來就是了！爲什麼要牽連別人？」

　　我是個不擅長吵架，甚至不擅長生氣的人。

　　和傅延之相處多年，我幾乎沒有用這種語氣說過話。

　　傅延之挑了挑眉，納罕地看了我許久。

　　半晌，他居然笑了出來，眉梢眼角滿是嘲諷：「是我幹的，又怎麼樣？」

　　「誰讓她和你交朋友？她活該。」

　　果然。

　　憤懣夾雜着無奈，慢慢在心裏蔓延開來。

　　「傅總，要是我哪裏做的不對，我向你道歉。」閉上眼又睜開，我放軟了語氣，「你別爲難語笑……」

　　「不用說這些沒用的，你知道我要什麼！」傅延之打斷我。

　　是啊，我知道。

　　他要我捐腎救陸雨寧。

　　否則，就會肆意傷害我所愛的人。

　　我握緊了拳頭。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傅延之逼迫，我只能選擇退卻。

　　我已經快死了，我很希望能自己做一回主，我很希望能把性命握在自己的手裏，不再屈服。

　　我厭惡對我百般刁難的陸雨寧，我不想捐腎。

　　但是……

　　語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會死去，離開這個世界，但她還要繼續活在這裏。

　　我不能，不能害了她。

　　僵硬半晌，我嘴脣動了動。

　　【宿主，你想清楚。】

　　系統的聲音突然響起。

　　它的機械音平板又清冷，卻如同一汪泉水洗滌了我的內心。

　　我即將衝出口的話語止於脣齒。

　　我真的要就此屈服嗎？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不，一定還有……

　　一定還有……

　　「傅總，你真的要爲了逼迫我放棄語笑嗎？」我沒有如傅延之所願屈服，而是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傅延之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我心下一鬆……

　　我沒有猜錯。

　　「語笑的能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她家裏情況嚴峻，她大可以慢慢找合適的工作，進入管理層，而不是在傅氏做個項目經理。」

　　我繼續說，「傅氏的確很厲害，但你們不是沒有對手，語笑真的離開的話，傅氏一定會蒙受損失。」

　　傅延之是一個商人，不做賠本買賣。

　　逼迫我的方法數不勝數，何苦損失一個得力幹將。

　　他大概是在……嚇我？

　　傅延之沒有說話，定定地看了我許久。

　　我手心冒出了冷汗。

　　「你說得對，我舍不得放走姜語笑這樣的人才。」傅延之輕嗤，「但她父親要做手術了吧？我只要讓她停職，延發工資，就能拖死她父親。「

　　話說得輕描淡寫，但隨口間要的可能就是一條人命。

　　我知道，傅延之是認真的。

　　「傅延之，你真是惡毒！」

　　我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破口大罵。

　　傅延之一眯眼，站起來走到我面前，掐住我的脖子，粗暴地將我摁在牆上：「你再說一遍試試？」

　　「我說你……惡毒……」空氣被擠壓，我漸漸喘不上氣，但還是一字一句地說，「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反正我本來就要死，現在死了還不牽連姜語笑。

　　傅延之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聽我這麼說，手越收越緊，我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迷茫間，我想，真的要結束了嗎？

　　下一秒，傅延之鬆開了手。

　　「你死了，就沒人能救我的雨寧了。」傅延之退開一步，冷眼看着我跌坐在地拼命咳嗽。

　　我一邊咳，一邊說：「我不可能給她捐腎！你死心吧！」

　　如果傅延之要開除姜語笑，甚至向她索賠，我無能爲力。

　　但如果傅延之只是想暫時不給姜語笑發工資，以拖垮她的父親威脅我，我倒還真有辦法。

　　傅延之見我軟硬不吃，終於有些惱了：「好！你別後悔！現在，給我滾出去！」

　　我毫不猶豫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向門外。

　　我聽見傅延之在我身後說：「陸念，我等着你回來求我。」

　　呸，我才不會如他所願。

　　【宿主，你打算怎麼做？】系統問。

　　我捂着脖子上被傅延之掐出來的痕跡，從傅氏大樓走出來，一路走到銀行前。

　　「語笑現在只是缺錢，我把錢給她就好。」我拿出銀行卡想取錢，卻悲催地發現——我的卡被凍結了。

　　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我父母幹的。

　　爲了讓我救陸雨寧，他們和傅延之一樣，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

　　我站在自動取款機前，僵硬了許久。

　　手機亮起，是我母親的信息。

　　她說：「陸念，你不願意救雨寧，我們陸家不認你這個女兒，我們家的錢你當然也不能用。」

　　「想要錢也可以，答應做手術就行。」

　　誰能想到，幾年前，她還在我的生日上抱着我，溫柔地說：「念念是我們陸家唯一的女兒，以後陸家的財產都是你的。」

　　我不明白陸雨寧究竟有何魔力，居然能將我身邊的所有人迷得團團轉。

　　我嘆了口氣，不想再理會這些，摁滅了手機。

　　系統看不下去我爲這些事痛苦糾結，出言相勸。

　　【距離你死亡，已經只有22天了。你大可以不管姜語笑，享受最後這段時光。】

　　人要是能夠什麼都不管不顧，自然能少許多苦痛。

　　「我做不到……」我搖搖頭，轉而打了另一個電話。

　　來到這個世界執行攻略任務二十三年，從未爲金錢發愁。

　　如今一朝反噬，也要爲了銀行卡上的數字奔波憂心。

　　哪個將死之人有我這麼心累？

　　但起碼現在，我還沒打算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