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何是好01

　　2012年6月4日 星期一 晴

　　朱莉真是讓人討厭，坐在開著空調的辦公室，還穿著暴露，不是誨淫誨盜又是什麼，真想讓李燦宇把她開除了。

　　可我也不把這種女人放在眼裡，我和李燦宇青梅竹馬的感情，豈是這樣一個小角色就能破壞的。

　　不過看著她，我還是不舒服，我忍不住想給她一點教訓，讓她別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2014年7月17日 星期四 晴

　　明天我就要和李燦宇訂婚了，我試禮服的時候，媽媽過來了。

　　她今天的氣色看起來比以往都要好，她看著我卻沒有穿過我，眼睛全神貫注地只看著我一個人。

　　她撫摸著我的長髮，說：「依戀都長這麼大了，明天就要成為燦宇的未婚妻，媽媽覺得很抱歉，沒有無微不至地照顧你。」

　　也許時間撫平了媽媽的傷口，也讓媽媽認清了現狀，我的妹妹已經死了，而我才是活在她身邊的唯一，第一次媽媽的眼睛裡只有我。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這個時刻，終於我還是等到了，我想沒有人比我更幸福。

　　回憶戛然而止，豆大的淚珠順著我的雙頰滑落，滴落在日記本上，字跡洇開了，我用手擦了擦眼淚，合上了日記本。

　　我內心五味雜陳，腦海裡思緒萬千。原來尹依戀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是我的雙胞胎姐姐；原來我並不是孤兒，有自己的家和父母。

　　可是我親手把自己的姐姐推下了懸崖，這筆孽債該怎麼償還？

　　我轉身淚眼朦朧地望著角落裡年代久遠的禮物，這些是素未謀面的媽媽送給我的禮物啊，即使我被認為已經死亡，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媽媽依舊想著我，念著我。

　　如果尹依戀不死的話，我們一家四口能幸福團聚了吧。

　　我想走過去撫摸這些禮物，卻發現自己的腿軟得如同稻草，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眼看就要摔倒，我扶著桌子坐下來。

　　我此時此刻終於明白尹依戀為什麼會擁有那樣淒涼的笑和埋怨的眼神了，為什麼口口聲聲說是我破壞她的幸福了。

　　尹依戀該多恨我啊，因為我，尹依戀從來都沒有獲得完完整整的愛；又是因為我，尹依戀在最幸福的時候跌至絕望的深淵。

　　不是討厭的嗎？不是痛恨的嗎？為什麼還留著這些禮物？為什麼！何苦將這些痛苦放在自己身邊，日日夜夜折磨自己呢？

　　我舉起自己沾滿鮮血的手，不可抑制的顫抖，也許，我當時真該隨著尹依戀一起跳下懸崖去，以死謝罪。

　　在今天以前，我不知道自己居然會流這麼多眼淚，我不是林黛玉，又不需要報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幹嘛一直哭哭啼啼不停息。

　　我也不知道原來眼淚也會流乾，當眼睛乾涸到只剩下毫無神採的眼神，再也流不出眼淚的時候，人的心也就死了。

　　我像個木頭人一動不動地坐在書桌前，疑問浮現在我腦海中。

　　29年前是誰，出於什麼目的抱走我？我既然沒死，那具女嬰屍體又是怎麼回事？29年後是誰告訴尹依戀我還活著的訊息？這個人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兩件事情到底有什麼聯絡？是逃脫不掉的命運還是蓄謀已久的騙局？

　　這一切就像是被貓咪玩耍的毛線團，弄亂了線頭，最快的方法是拿起一把刀，一刀下去，乾脆利索，會誕生新的線頭，然而也破壞了線團本身。

　　說出事實就像這一刀，很簡單利索，接下來我會被認為是殺人犯，送進監獄，我的親生父母、尹依戀的愛人李燦宇、我的河澤……還有我不知道的許多許多人都會受到傷害。

　　而把這一切搞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那個綁匪依舊逍遙法外。

　　如果為了查詢真相，將錯就錯地冒充尹依戀呢？該受傷的人還是會受傷，我身上的罪孽更加深重，我會落得萬劫不復，死無葬身之地，只不過死得明明白白。

　　是糊裏糊塗地認罪還是搞清楚這一切？真的要違背自己的良心，冒充尹依戀嗎？有心理能力承受這一切嗎？

　　我像是站在十字路口，面臨艱難抉擇，我不知如何是好，想一想，我的頭又痛了。

　　「尹小姐，您在哪裡？」小彤清脆的聲音在房間響起。

　　我用手捂了捂自己哭腫如核桃似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從座位上站起來，坐的時間太久，腳都麻了，像是有螞蟻鑽來鑽去，我齜牙咧嘴地走出暗房。

　　小彤穿著米黃色的短袖襯衫，顯得臉龐更加白淨，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她手上抱著我來時穿的衣服，那道亮眼的白色刺傷了我的眼睛。

　　「尹小姐，這是您的裙子，已經清洗乾淨了。」

　　「謝……謝你。」我不知說什麼好，只能出於基本禮貌道謝，接過裙子。

　　小彤明顯愣了一下，那表情就像在說我吃錯什麼藥了，小彤畢恭畢敬地朝我微微彎身鞠躬，若有所思地走出房間。

　　我雙手捧著裙子，坐在牀邊，這條白淨素雅的裙子是河澤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河澤花了一個月的工資買的名牌。

　　當時我特別心疼，警告他以後不準再買這麼昂貴的禮物。

　　河澤說他覺得這條裙子特別適合我才買給我的。

　　河澤，又想到河澤，我稍稍平靜的心就開始翻湧。

　　外面驟然響起「嘩啦」的聲音，一場醞釀了許久的傾盆大雨終於落地，我將連衣裙放在牀上，走到窗邊，朝外面望去。

　　地面頃刻間積了一層水，前方的小湖上翻動著霧氣，似有一條龍在湖面吞雲吐霧，猶如仙境。

　　我推拉開窗戶，將手伸了出去，雨滴緊密，打在手上有些痛，我需要這痛，痛提醒我還活著。

　　站在窗前，面朝大雨，思緒再次回到了那個問題：接下來我到底該怎麼做？

　　一想到我成為殺人犯，會一個人面對暗無天日的日子，我就止不住戰慄。

　　冒充尹依戀的話，能冒充多久呢？真相，被時光掩蓋的真相，我真的能找到嗎？

　　我在視窗站了兩個小時，等我覺得疲倦的時候，裸露在空氣中的面板已經凍得冰涼，我躺回牀上，懷抱著連衣裙蜷縮成一小團。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在給我蓋薄被，這個人心細地將四周的被角掖好，身旁的牀墊下陷，有人坐上來了，繼而一雙寬大溫暖的手覆在我的額頭。

　　我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看到李燦宇，立刻清醒了，趕忙慌張地坐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