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誤認01

　　「依戀，清醒過來了嗎？」他朝我笑，眼睛裡閃爍著溫柔的光芒，「我去把燈開啟，因為外面要下雨了，烏雲密佈，所以早上8點跟下午6點似的。」

　　「別——」緊急情況下，我拉住李燦宇的袖子，「別開燈。」

　　昏暗使我有安全感，我害怕在明亮的燈光下和李燦宇四目相對，我害怕他認出我不是尹依戀，我害怕他看透我做的好事。

　　李燦宇聞言坐在我身旁，雙手環著我的肩膀，將我摟在懷中，他身上有陽光的味道，暖暖的。

　　他是爸爸媽媽去世以後第一個擁抱我的人吶，我像鴕鳥一樣，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就讓我靠一下，一下就好。

　　「怎麼了？」

　　「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斷斷續續地說著，眼淚順著我的眼眶滑落，弄溼了李燦宇的襯衫。

　　「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李燦宇緊緊摟抱著我，從河澤身上得不到的安慰，現在從另一個陌生的男人身上得到。

　　我說不出來的委屈在李燦宇的輕言細語中爆發出來，我幾近崩潰地嚎啕大哭。

　　李燦宇靜靜地抱著我，靜靜地聽我哭，靜靜地聽我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靜靜地任由我的眼淚弄溼他的衣服。

　　我哭累了，不停地抽噎，肺部的空氣像是供給不上一樣，呼吸困難。

　　李燦宇把哭到癱軟的我平放在牀上，從牀頭櫃上的水盆裡取出溼毛巾，輕輕地給我擦拭臉龐。

　　我昏睡過去，不時發出兩聲哭腔，閉眼前，我看到李燦宇皺著眉頭望著我。

　　「不要走。」我在夢中囈語，手緊緊抓著李燦宇的袖子。

　　「我不走，我會一直留在這裡陪你。」李燦宇反握著我的手，躺在我身旁，輕輕擁抱著我。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下午六點鐘，房間比上午更加昏暗。

　　李燦宇側臥在我身旁，呼吸均勻，好像睡著了，我的腦袋埋在他胸前，我們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

　　藉著從窗戶爬進來的微弱燈光，我偷偷觀察李燦宇，李燦宇的面板白白的，閃著牛奶的光澤；睫毛密而長，最前端有些微微上翹；他的鼻子高而挺，跟山脈似的；最下面是他的嘴巴，杏花粉色，在睡夢中輕抿著。

　　李燦宇很帥氣，河澤也很帥氣，但兩個人的帥不一樣。

　　李燦宇五官飽滿，面善，看上去就是一個溫柔、安靜的人；而河澤劍眉星目，稜角分明，面板呈大麥色，他喜歡運動，喜歡汗水的味道。

　　想到河澤，我將自己的手從李燦宇的手心抽出來。

　　李燦宇動了動，睜開眼睛，對上我空靈的大眼睛，彎嘴微笑：「醒了，有沒有舒服一點？」他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試溫度，緊接著又放在他自己的額頭上，對比溫度，「還是有點燙，我讓小彤端粥過來，你一天沒吃東西，身體會恢復得很慢。」

　　李燦宇從牀上起來走到牆邊按下開關，光亮驅逐了幽暗，佔領房間的每個角落，我往被窩裡縮了縮，微微眯起眼睛。

　　「依戀，你等一下，我馬上回來。」李燦宇關門出去了。

　　見李燦宇出去，我坐起來，打量著尹依戀的房間，濃鬱的後現代風格傢俱，粉紅色的梳妝檯、粉紅色的衣櫃、粉紅色沙發、粉紅色的辦公桌，明快簡約中點綴浪漫，可見設計者獨具匠心。

　　我曾經看到一本書上說，鍾情於粉紅色的女孩像長不大的孩子，有些任性，總是希望所有人寵著她，尹依戀是不是也是這樣？

　　我的燒還沒有完全退，頭昏昏沉沉，渾身痠痛無力，整個人跟棉花做的似的。

　　門外面隱約響起李燦宇的聲音，他站在樓梯口喊著什麼人，很快樓下有銀鈴般的女聲迴應他。

　　門被推開了，李燦宇走了進來：「小彤馬上會送粥過來，你要大口大口地吃飯，知道嗎？」李燦宇邊說邊做狼吞虎嚥扒飯的動作。

　　我沒回答，只是呆呆地望著他。

　　不一會兒，門外響起腳步聲，進來的大概不是李燦宇口中的小彤，而是一位珠光寶氣的貴婦，貴婦身上的鑽石、珍珠隨著她身體的擺動在燈光下360度無死角地閃閃發光，閃得我一陣眼花繚亂。

　　「媽。」李燦宇喊貴婦。

　　「嗯。」 貴婦走到牀邊，不屑地瞥了一眼臉色蒼白、嘴脣乾燥的我，「尹依戀你訂婚當天不知什麼緣故跑了出去，置我們所有人於不顧，李家的臉都被丟光了。好呀，有本事跑出去就永遠別回來，看看你昨天喝成什麼樣子，一身酒味，不省人事的。你有沒有點責任感？你當自己是要結婚的人嗎？」

　　貴婦的聲音尖銳刺耳，像是一把鋸子，鋸裂空氣，攪動我的耳蝸神經，讓我直想嘔吐。

　　「媽，我求你少說幾句，依戀的燒還沒有退呢。」李燦宇懇求貴婦。

　　「她那是自作自受！」

　　「媽。」

　　「好好好！」貴婦作舉手投降狀，「燦宇啊，我算是敗給你了，我什麼都不說，都不管，讓尹依戀把你吃進肚子裡，連骨頭都不吐。」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貴婦的口氣軟了下來：「我知道，你是我兒子，你的意思我再清楚不過，我是怕有人不清楚你的心，你一天沒吃飯了，一會兒記得下樓吃飯。」

　　「嗯，謝謝媽。」

　　貴婦又瞪了我一眼，扭著腰肢出去了，珠寶又是一陣狂閃。

　　「依戀，媽的話你別介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

　　我捂著胸口，強抑制不斷往咽喉部翻湧的酸臭氣。

　　貴婦前腳剛走，後腳一個十八九歲模樣，圍著圍裙的清秀女孩端著粥進來：「先生、小姐，粥來了。」

　　「好的，謝謝你小彤。」

　　李燦宇把粥放在他嘴邊吹涼，餵給我。以前我生病了，河澤也是這樣照顧我的，而現在，河澤扯著我的頭髮，往我嘴裡塞酒瓶，讓我滾。

　　「嘔——」粥還沒下肚，我捂著嘴要嘔吐。

　　「依戀！」李燦宇嚇得手足無措。

　　「衛生間。」

　　李燦宇手忙腳亂地把粥放下，抱著我朝衛生間奔去。我扶著馬桶邊緣嘔吐，自從爸爸媽媽出車禍後，我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都是些酸水。

　　李燦宇心疼地拍著我的背。

　　吐了一些酸水出來，我覺得舒服一些，李燦宇接了杯溫水給我漱口。

　　「還想不想吐？」

　　我搖搖頭，李燦宇又把我抱回牀上，眼睛裡充滿擔憂。

　　「我沒事，好多了，你去吃飯吧。」貴婦說他為了照顧我，一天沒吃東西了。

　　「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能吃得下去飯呢。」

　　「去吧，我困了，還想再睡會兒。」

　　「嗯，我吃完飯再來看你。」

　　我斷斷續續發了兩天燒，期間，我不停地做夢，我夢到了爸爸媽媽，夢到了河澤，夢到了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

　　我的爸爸媽媽分別是縣城初級中學的生理和音樂老師，他們一直希望能有個女兒，長子河澤誕生後，他們雖然高興卻有些遺憾。

　　河澤出生的第三年，媽媽又懷孕了，這一次如願以償，只可惜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女嬰出生僅三個月便因病夭折了。

　　爸爸媽媽花了很長時間才從悲痛中緩解出來，在我五歲的時候，他們從福利院收養了我，我生命的春天從此才開始慢慢復甦。

　　第一次見到河澤，八歲的他身穿一身整潔的校服，脖子上圍著鮮豔的紅領巾，他正站在院子裡拿著水管給草坪澆水。

　　媽媽把我領到他面前，對他說：「澤兒，這是妹妹，快喊妹妹。」

　　河澤不屑地瞥了一眼黑黑瘦瘦的我，把水管往地上一扔，轉身跑進房間，水管裡的水汩汩往外流淌，透明液體在碧綠的青草間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