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誤認02

　　自小在福利院長大的我是敏感的，靈敏地察覺到眼前的這個哥哥並不喜歡我，我低著頭，看水流成一條小溪，漫過草地。

　　媽媽輕柔地撫摸著我的頭安慰道：「你不知道你哥哥這是害羞呢，過幾天熟悉就好了。」

　　我掩去內心的失落，擡起頭努力朝媽媽微笑，福利院的院長說過再傷心也不能哭喪著臉，否則會被別人討厭的。

　　爸爸從地上撿起水管，笑眯眯地問我：「要不要給草坪澆水？」爸爸的微笑如光陽般照入我淫雨霏霏的內心，不安漸漸消散。

　　在河家的第一頓晚飯，媽媽準備了豐盛的菜餚，河澤很不給面子的沒有出現。

　　媽媽進他的房間和他談心，不知道媽媽說了什麼，河澤激動地反駁道：「這醜八怪根本就不是我妹妹，我妹妹才沒有這麼醜！」

　　河澤底氣足，聲音自然十分洪亮，他脫口而出的話輕而易舉地飄到我耳朵裡，我心裡沮喪極了，默默放下筷子。

　　爸爸卻不以為然，若無其事地給我夾菜：「誰說源兒醜，源兒多吃點，變得白白胖胖，哥哥就不會說你醜了。」

　　我對爸爸的話堅信不疑，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扒飯，期許自己快快變身，那麼哥哥就會喜歡我。

　　可是河澤是一個固執的傢夥，我比初來時變化了許多，面板白皙了，臉頰也肉嘟嘟的，河澤還是把我當成空氣，對我愛理不理的。

　　爸爸媽媽急在心裡卻無可奈何，有什麼辦法能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地去接納另一個人？除非當事人自己想通。

　　「自古富貴多淑女,從來紈絝少偉男」，爸爸媽媽對河澤要求嚴格，凡事要求他親力親為，著重培養河澤吃苦耐勞的品格和責任心。

　　河澤三歲的時候，和媽媽外出上街，就要自己拎東西；五歲的時候，擦桌子、掃地手到擒來；八歲時，河澤週末便去市中心賣報紙自己掙零花錢；河澤每天下學後還要雙腿綁著沙袋繞鄉間小路跑一個小時，風雨無阻。

　　相比河澤，爸爸媽媽對我則呵護備至。

　　爸爸每晚臨睡前都會給我講童話故事，直到我睡著才離去；媽媽教我彈琴、畫畫、跳舞，陶冶我的情操；爸爸媽媽還和我一起養兔子，喂小雞，培養我的愛心。我想爸爸媽媽把對親生女兒的思念都寄託在我身上了吧。

　　這種程度的愛無法讓還只是孩子的河澤繼續對我視而不見，是孩子就會比較，就會爭風吃醋，被危機感包圍的河澤兇我說我只是個領養的。

　　我害怕聽到這個詞，那口吻好像因為我是領養的，所以可以隨時隨地被扔掉，我嚎啕大哭起來。

　　一貫君子的爸爸把河澤狠狠打了一頓，並禁止他說我是收養的。那是河澤第一次說這個詞，從那以後，河澤再也沒說過這個詞，直到……

　　懲罰結束，媽媽讓我給河澤送水果，河澤趴在牀上，屁股對著我，樣子十分滑稽，可我笑不出來。

　　河澤聽到腳步聲，朝後微轉腦袋，看到我，又轉回去。

　　「哥哥，你疼不疼？都是我不好，害你被爸爸打，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哭了。」

　　河澤不說話，只把嘴巴撅得老高。

　　「你吃不吃水果？」

　　河澤還是沉默。

　　我用牙籤叉了一小塊蘋果送到河澤面前，河澤和我長久地對望。

　　我的手舉得有些酸，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河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滅了蘋果，我喜笑顏開。

　　「你傻笑什麼，還不是你害的，我只能趴著。」

　　我又叉了蘋果遞到河澤面前，河澤再次消滅了。

　　就以這樣的方式，我喂河澤吃完了果盤裡的水果，我和他的距離意外地因為這頓皮開肉爛拉近了不少。

　　河澤會載著我一起上學，會幫我背書包，會揍那些欺負我的同學，會把零花錢攢起來給我買書，會為我做所有能為我做的事情。

　　我想是時間讓河澤了悟了，成長中的河澤漸漸理解了爸爸媽媽的苦心，承擔起作為哥哥的責任。

　　可能是河澤對我太寵愛了，進入青春期，情竇初開時，我無法自拔地喜歡上河澤，這個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哥哥。

　　我們一家四口過得非常幸福，每年夏天，爸爸媽媽都會帶我們到懸崖小屋度假。

　　懸崖小屋是幢簡單的木房子，面崖而建，崖下是一望無垠的大海。

　　我們肩並肩坐在崖邊，看著太陽從海天相交處一躍而起，照亮整個大地；我們在屋後開闢了一小塊田地，種植蔬菜水果，自給自足；我們一起烤麵包，釀製葡萄酒……

　　河澤從警校畢業後，成為一名優秀的人民警察，平日裡工作繁忙，很少回家，前幾年，在市區買了一套房子，回家的次數更少了。

　　河澤想接我和退休的爸爸媽媽去城裡住，可老人家最怕變動，不願意去，我雖然想和河澤住在一起，但是一來我在縣城醫院上班，二來還要照顧爸爸媽媽，便也沒過去。

　　分地而居並沒有影響我們的感情，河澤一休假便會回縣城看我們，我為了多些時間和他呆在一起，也會選同樣的時間休假。

　　爸爸哮喘發作的頻率越來越高，我和河澤商量了一下，覺得懸崖小屋空氣清新，適合休養。

　　那天，我因為院裡有手術走不開，是河澤向警察局請假，陪著爸爸媽媽去懸崖小屋的。

　　過馬路的時候，一輛轎車急速朝他們駛過來，爸爸媽媽用盡生命的最後力氣把河澤推出去，他們自己卻躺倒在血泊中，再沒睜開眼睛，肇事的車逃之夭夭。

　　河澤從醫院醒來，得知爸爸媽媽去世的訊息，像瘋了一般拔掉點滴的針頭，衝出醫院，他口中唸唸有詞要找出害死爸爸媽媽的兇手。

　　我以為他看到了肇事者的車牌號，便沒阻攔他，由他去了。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河澤從警察局回來後，像是變了一個人，身上的憤恨消失不見，絕口不再提肇事者，我無法理解。

　　夢與現實，過去和現在交織，因發燒神志錯亂的我，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喪失了判斷力。

　　期間，李燦宇一直在我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我，讓瀕臨絕望的我抓到一絲溫暖。

　　這兩天，李燦宇是我唯一的依靠，就如我的救命稻草。

　　第三天的時候，燒基本退了，我的思維清晰起來，我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處境：被李家誤認為是尹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