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相遇

慕夫人看到皇上一臉鎮定自若，她的心裡面沒有多少驚詫，慕王爺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若是皇上還不來，這可真的沒有說道了。慕夫人的心裡面的怨氣已經不比以前，過了這麼久，她也習慣了這樣如水平淡的日子。

　　慕夫人上前急慌慌的跪下行禮，應盡的禮數，一樣沒有落下。　　

　　虞斯容乖巧的跟在慕夫人的後面，見她行禮，更加低的躬下來身子，卑微的垂下頭，那一頭淩亂的頭髮，如今恰到好處的遮擋住了住了眼睛，掩蓋了自己的表情。

　　她一路上已經想好了，再次相遇要怎麼去面對，要用什麼樣的身份來接納這九五之尊的皇上。　　

　　她呼吸有些急促，卻努力想要壓制住自己的身上有一道熾熱而又令人惶恐的視線聚集，她便更加的低垂下自己的睫毛，死死咬住泛白的嘴唇，不發出一點點的聲響。

　　跪拜之禮數，從前她一臉不屑，蠻橫無禮，現在的她卻慢慢的磨平了棱角，有規有矩。

　　她知道的……他那一雙深邃的眸子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一直游離，讓她打了一個冷顫。

　　「起來。」熟悉又沙啞的聲音，她的心裡還是不自覺的一怔。

　　那種口氣，愈加的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他揶揄挪開目光，一臉慵懶，深邃的眸子沒有再看她一眼。

　　皇上讓她起來，她就要起來，皇上讓她跪著，她不敢不從。

　　他高貴的身份……她曾經觸手可及，可是現在連想都不敢有這個想法。

　　虞斯容有些悻悻的，臉上總感到不自然，眼睛倒是不知道瞥向哪裡才好了。心裡面強制著不要去看他，可是眼睛不受到大腦的控制，還是不自覺的移到了紀淩辰的身上，偷偷打量。

　　他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只不過頎長的身形看起來略有些消瘦了，估計這些日子一次次的平定叛亂定讓他沒有少費心思。身上那明黃的袍子，上面的紋飾密密麻麻繁瑣至極，愈加彰顯著尊貴的身份。還有手上的一枚玉扳指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溫潤的光，反射的讓她晃眼、眩暈。

　　　嗯……他還是老樣子……

　　虞斯容遠遠地望著站在百步之遙的他，這白雪皚皚的天地間，只剩下了兩個人。仿佛時間在倒流，倒退到了從前，她和他，也只不過是倔強的少年和滿是仰慕、稚氣未脫的少女。

　　「辰哥哥，你過來。」那張幼稚的笑臉半笑著，彎著眉梢盯著那個倨傲的少年，袖子裡面藏了幾個專門留給他的青梅蜜餞。

　　那種又甜又酸的點心，咬在這嘴裡面，先是甜甜的，後來越吃越酸澀，阿瑪每次帶兵打仗時候從南方捎帶一些蜜餞給她這個饞蟲解解饞，她捨不得吃，心裡面惦記他。

　　「容兒。」

　　他站著樹下不為之所動，像是一個大人一般，聲音動容的叫喚著那個神采奕奕的少女過去，輕輕的捏了捏她嬌俏可愛的臉蛋。飛揚落下的花瓣，洋洋灑灑落下來，落在肩膀上，點綴了他清澈眼眸中的冷寂，點綴了少女臉上的紅暈，這一刻的回憶，與風景融為一體。

　　「容兒，要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什麼事情，你會怨我嗎？」

　　他的沙啞嗓音有些低沉，倏忽一驟的眸子讓那個懵懂稚氣未脫的少女有些怔。

　　「辰哥哥，容兒知道你不會做傷害容兒的事情。」

　　少女長髮飛揚，拉過少年的手，面帶羞澀塞給紀淩辰幾顆青梅蜜餞。

　　她笑了，看著少年有些僵硬的身子，滿心的歡喜。他一定是很驚訝，自己給他捎帶了這麼好吃的東西出來！聽阿瑪說，這在北方算是少有的東西，稀奇的很，就算是過年進貢時候才見到這麼幾次。

　　那時候，她口中的辰哥哥緊緊大她三歲。可是在她的眼中卻是整個世界。

　　她不喜歡辰哥哥皺著眉頭，卻總是想方設法的逗他笑一笑，結果都是以失敗告終。

　　他的臉上一直覆著一層薄薄的冰霜，緊緊的裹著心事，真心笑的時候很少，每次笑起來，都有些不自然。自己只是偶爾見他爽朗的笑幾次，大概是因為被他皇阿瑪嘖嘖讚賞年少有為的時候。　　

　　虞斯容站在茫茫白雪中發怔，獵獵的風吹的她的長麾，她的思緒怎麼也收不回來了，身邊的丫鬟使了好多個眼色都不管用，晚晴又不敢鬧出來大的動作怕引起別人的主意，心裡面暗暗的著急。屋子裡面發出來了一些竊竊私語聲響，像是在她的耳邊敲了一個警鐘一般，虞斯容才慢慢收回了思緒。

　　隔著數十米，四目相對，視線交集的那一霎，她慌亂的挪開，心裡面像是小鹿一般砰砰的亂跳不停，那鷹隼般的目光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那雙幽深的看不到邊際的眸子，給自己一抹徹骨的感覺，總是讓自己心裡面有些壓抑，甚至是……難過。

　　她想要回到從前的那樣美好的時候……想要重溫那種年少的歡喜。可是總會被回憶打的遍體鱗傷。她不能忘了，虞家是怎麼傾覆的，她要報仇，找到真正的幕後真凶。　　

　　他站的地方便是皇權的象徵，他是君子，一言九鼎，他是皇上，孤傲的不可一世，他還是他，可是他……卻再也不是自己年少的辰哥哥。

　　她恨他，在需要別人説明的時候，他卻只是冷眼旁觀的看著虞家覆滅，從開始，到結束。　　

　　虞斯容嗓子乾澀，氣息薄弱，一路上想好的事情，全都拋在了腦後。

　　慕夫人因為有皇上在場，那一份淩厲也少了許多，只是鄙夷而奚落的眼神一直有，反復的打量著她看。

　　只要是自己的兒子出了什麼事情，這個女人……她就別想有一天的好日子過！

　　她心裡面這麼想著，怒氣不消，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虞斯容，不料卻恰好看到了紀淩辰的眼神也朝著那邊掃過來。

　　 慕夫人的老眼中閃過了一絲精明，不吭聲，一臉沉重，往屋子裡面看看，時又察言觀色看著皇上的表情。

　　「啟稟皇上，王爺他無大礙，只是要好好靜養啊。本來身子就虛弱，又在這冰窟中帶了這麼久，氣血不足，幸好及時發現了，要不然的話……」

　　孫御醫這個時候也長長的噓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想必後面的話他們也知道了，直到這一刻，慕夫人懸著的心才稍微放鬆的落了一落。

　　其實，作為一個御醫，這人的生與死，半數是掌握在醫者手裡的，若不是發現及時，治療的及時，再加上自己精通針灸之術，這王爺的病恐怕是要落下了病根。　

　　在場的所有人都長長的噓了一口氣，丫鬟臉上神色緩了緩，氣氛稍微的緩和下，沒有了剛才死氣沉沉般的壓抑。

　　虞斯容的心也落了下來。

　　總算是沒有什麼事情。王爺……這次真的嚇壞了自己。

　　她輕輕的仰起頭來對著陽光舒了一口氣，臉上突然變得有了神采。只要他沒事就好了，王爺這個頑劣的性格……跟自己以前倒是有些像呢。

　　她想要笑，露出來了一排齊齊的小牙。

　　其實她在王府裡面呆了這幾個月也知道了，王爺並不是生下來就得了這個病，雲熙王爺從小就調皮，期間生過大病，御醫慌忙時出了岔子開錯藥方，無法力挽狂瀾，結果這癡傻的病就這麼落下了。

　　而這個誤診的御醫，迫於眾人的輿論和壓力，投河自盡了。

　　虞斯容輕輕的歎息了口氣。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活的不容易，有時候，自己覺得生活虧欠了自己的，可是看著王爺，憐憫心稀裡嘩啦的氾濫。

　　上天的安排總是這樣……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還有這個誤診的御醫，恐怕就算是皇上不會降旨怪罪於他，他也無顏再活下去了。

　　紀淩辰擺擺手讓他離開 ，掃視了眾人一圈，眼光有意無意落在那個嬌小的身影身上。

　　她笑了，笑得那麼自然，就像是小時候的懵懂純真，跟自己沒有一點隔閡。

　　心被那一抹發自肺腑的燦爛的笑紮痛，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他的胸腔一緊，呼吸有種停滯，心一瞬間冰涼，仿佛整個人此刻已經置於冰窟之中，在這寒天雪地裡面，透心涼。

　　「這雪下的可是真不合時宜，慕夫人，慕王爺出來這麼大的意外，可一定要好好查查。」

　　紀淩辰像是說著無關痛癢的事情一般，卻含沙射影，有些頻頻暗示的意味。

　　她的心裡面一撼，頓時斂起笑容，猛地抬起來了頭，對上那一雙深邃，幽深的讓人捉摸不透的眸子。

　　自己要是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是個傻子了。

　　「多謝皇上的厚愛，這個事情啊，要是不查出來，我這心裡面也疼的很，你說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怎麼這麼命苦啊……」慕夫人不知道是真哭還是假哭，話沒有說幾句，淚珠卻落了滿滿的一手帕子，嚎啕大哭，鬧得一群丫鬟又是拍打又是去輕聲安慰的，府上不安寧。

　　「慕夫人也先去休息，你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