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波羅夷（3）

四爺只是輕嗅茶水便將杯子放在一旁，雙手攏進仿古唐裝寬大的袖子裡，似乎有些倦意：「波羅夷，你的主子應該知道，冬素的能力不是你可以駕馭的。與其引火焚身，不如趁勢落篷，也省得賠上千年的道行。」

「喲~這話可不像您四爺說的。」波羅夷左手虛晃幾下，要是聲音再嬌媚些，找塊布把臉遮嚴實了，旁人興許會認為是哪個老闆的小三兒。事實終歸殘酷，特別是對目前的荒月。前些天陪四爺看新聞時荒月知道個新詞「生化武器」，他覺得用在此時的波羅夷身上真的很貼切。

剛才的棋局耗費了四爺不少精力，他似乎知道波羅夷暫時不敢在自己身上打主意，安心的眯起眼，準備進入打盹兒的境界。不過波羅夷沒讓他稱心，話鋒一轉，扯到老人家身上：「您看您也算是咱們這行的泰山北斗，栽培小輩兒不是還要勞動您老人家麼。我家主人哪，可是仰慕您得很。要是您來願意出馬，別說一個冬素，您要誰我立馬給您送來，都不帶眨眼的。」「出馬？我一把老骨頭，混吃等死罷了，還能做什麼事？」四爺懶懶的答，動動身子想找個舒服的姿勢。

波羅夷上半身伸過棋桌，湊近四爺道：「別的就不勞煩您，我家主人說了，就向四爺討一樣東西。」「我一個老傢伙，有什麼值得你們惦記的？」聞言，波羅夷用手背擋著嘴露出一個「羞澀」的笑臉，說：

「您的命。」

荒月之所以被四爺看中，收為僅有的四位門徒之一，是因為他天性純厚；同理，目前被四爺若有如無的嫌棄，還是因為他的天性純厚。

按理說，波羅夷的這番話即便是未成年人聽來都能捉摸出陰謀的味道，可是荒月愣將該話理解為對四爺的大不敬，明顯的偏離題意。就這水準，要參加高考作文，也就得兩分辛苦分的命，四爺門下出了這麼個不靠譜的主兒，還真讓他老人家將自己的眼光狠狠反省了一次。

不過雖然荒月同學腦筋稍微慢點腸子也直了那麼一些，但絲毫不妨礙他作為四爺忠犬的本能發揮。波羅夷話音剛落，荒月左袖微抖，欺身而上，左手中食指併攏結出羅刹天印，喝道：「南莫，三曼多沒馱喃，乃哩底曳，娑嚩訶！」直直向波羅夷頸部戳去。

波羅夷嗤笑一聲，身形略晃，荒月那已刀劍化的羅刹指恰恰從他耳邊擦過。正暗自得意，卻聽荒月喊了聲：「安迪羅！」，波羅夷只覺得腮幫一涼，立馬向後縱開，小心伸手摸去，隱約有兩個米粒大的小洞，還有些許血珠滲出，只是並不覺得疼痛。

荒月此時已然得手，臉上顯出幾分笑意。波羅夷驚怒之餘定睛看去，只見一條成人小指粗細的血色金眼蛇正從荒月的衣領裡探出頭來左右打量一番，隨後一頭紮進荒月脖子，在皮下隱隱顯出一道暗影，向頸後遊去。

四爺點點頭說：「荒月，安迪羅還未完全成形，已然能夠傷到鬼奴也是不容易的了。往後你當仔細照顧才是，否則一旦破體就只得從頭再來了。」荒月點點頭，聽懂了四爺語氣裡的責備之意，當下默不作聲退到他身邊，不再看波羅夷一眼。波羅夷很不服氣，從未吃過虧的他居然在四爺最「水」的一個手下沒占到便宜，不禁憋了口怨氣，看向四爺的眼神也惡毒了幾分。他是有備而來，雖然吃了個小虧，仍沒將荒月放在心上，而是打定主意將帳算在四爺頭上。當下便直勾勾的盯住四爺，從身後摸出一根灰撲撲兩尺來長看不出材質的棍子，「噗」的插在地上，愣把四爺家那塊大理石鏡面地板戳出一小洞來。棍子前端幾寸入地後並未直立，而是和地面形成50度左右的角度，另一頭在荒月和四爺之間來回緩緩的搖擺。

「風狸杖？這可是好東西，你家主子倒是捨得。」四爺閃過一絲不解，「你竟使得此類神器卻無天譴，是老頭子孤陋寡聞了。」「四爺說笑了，」波羅夷捂嘴輕笑兩聲，「風狸杖雖是神器，卻至邪無比，配小人這樣的角色可正好呢。」

荒月不知道風狸杖的來歷，只覺得一燒火棍在自己面前鐘擺樣的晃動實在是讓人頭暈，於是順手拿起棋桌上的茶杯試探著擲了過去。

「不可！」四爺見出手阻攔不急，便厲聲喝道。本擬茶杯險險擦過風狸杖就罷了，不料被他這一驚，荒月手上沒了準頭，杯子不不偏不倚打在風狸杖搖擺的那一端，「嘩啦」淬了一地。而那杖頭，也晃晃悠悠指向荒月，定定的不再動彈。

荒月還沒看清這邪門的棒子要待怎樣，眼前一花，四爺已然擋在自己身前。四爺伸出左手，肥嘟嘟的五指伸展稍微彎曲，呈半蓮花之印，顯是結出最富貴尊豪的大梵天印。荒月聽四爺用極緩的語速念到「南麼三曼多勃馱喃缽羅闍缽多曳」，其中卻隱隱夾雜著些雷鳴，頓覺大事不好。待看向波羅夷時，只見他正退到門邊，幸災樂禍道：「四爺果然英明神武，料到小人這一著臭棋。可四爺未免太婦人之仁了，為了個奴才落得天雷轟頂，確實讓小人好生難過呢。」「你若想回那阿鼻地獄老家，儘管在這裡和我聊天怡情，我老頭子可是清閒得緊。」四爺雖是淡淡的說，耳聽雷鳴愈來愈近，眉眼間也出現一絲不安。「不敢勞四爺相陪，我家主人交代了，小人得看著二位上路。至於天雷嘛，」他從懷裡摸出一塊紅布攤開頂在頭上，笑吟吟的說：「但聞至陰之身的處子血可以避雷，今天我倒要試上一試。若是躲過這一劫，回去就好好謝謝冬素丫頭了。」「你……」荒月聞言想要上前教訓他，卻被四爺呵斥道：「荒月站好！你不能亂動，否則這風狸杖就會取你性命。」荒月一怔，正待說什麼，頭頂「嘩嚓嚓」一聲巨響，天雷竟然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