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顧盼

「這就是事情經過了。」

易歡無奈的看了一眼面前這位蛾眉曼睩楚腰衛鬢明眸皓齒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的……男子，歎道，「真真是造化弄人乜～～～」

無患抿唇想了一陣，忽然笑起來：「多謝易小姐傳話，也請您轉告小檸，麒……安成體內的瘴霧還是要勞動四爺才能祛除，至於我……」他神色黯了一下，隨即抬頭笑道，「只要生死約有效，四爺是捨不得動手的。」「我是不懂你們之間這些七七八八，可是很奇怪呢，既然四爺想要安成，你又對安成那麼重要，四爺幹嘛不叫你去抓他？或者把你綁票，安成肯定會自投羅網的吧。把這種重要的事交給不怎麼牢靠的小檸，還白送仨什麼奴，不是拿錢打水漂兒麼。真搞不懂你們在想什麼……也？人哪去了？」

「唵！毗嚕博叉那伽地波跢曳莎訶！」

為完成四爺的吩咐，當一回出賣朋友的小人也就罷了（無患算不算朋友呢？勉強算半個好了……），還要對這樣手無寸鐵的美少年（安成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少年了？我都已經忘了我活了幾千年了！熊貓摸摸頭：長成娃娃臉不是你的錯……被PIA飛……）施以佛家大印。自大如於小檸，終於有了鄙視自己的理由。

安成一如既往的用他那洞悉萬物的目光冷冷的（不屑滴輕蔑滴）看著在一旁手舞足蹈忙活著的於小檸，圓會和尚則是充滿敬意的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嘴裡還沒閑著：「老衲有生之年還能得見廣目天印再現，實在是……實在是……阿彌陀佛。」

「啊啊啊，累死了。小成成，倒杯水來。」布結界確實是件體力活，於小檸攤在禪房裡唯一一把木椅上直喘粗氣。接過圓會倒的水，她不滿地說：「安成你很小氣哦，我花大力氣給你布結界，居然連杯水都不給倒。哼哼，人家無患比你可愛多了。」「你以為你的結界擋得了波羅夷，又或是四爺？」安成忽然深吸一口氣，表情一僵，「瘴霧已經快封不住了……」

一縷青黑霧氣從安成頸後緩緩溢出，竟似入水之墨般在空氣裡漾開。於小檸從椅子上一騰而起，食指點住安成眉心，低聲吟道：「上請五方五帝斬鬼大將軍官十萬人降下，主為某家同心並力，收攝村中巷陌家中宅內行客魎魎之鬼，伏屍刑殺之鬼，次收門戶井灶之鬼，次收五虛六耗凶吹惡逆之鬼，次收童男童女之鬼，次收殃拜土長之鬼，次收獨歌自舞喜笑之鬼，次收蠱毒野道之鬼，次收山精崖石百魅之鬼，次收八部行病之鬼，次收喚人魂魄之鬼，次收各有名字之鬼，次收明公石矴之鬼……以上眾鬼不承大道盟威禁律之命，專在人間行其惡毒，令人遭災，過禍疾病死亡，非所道理，非五帝之君。天宮一一仰憑次收，討反縛逆鬼，付與都市，一切絞刑，滅其根種。願今天下清甯，萬民安樂，五穀滋盛。闔家大小魂魄或閉在天地水三官，百鬼牢獄之中，不蒙解脫者，或為百鬼摯擊者，請五方五帝、七星之君、壽命君、延命君、解厄治病君、卻死來生君、保命衛護君，主為某家安魂定魂，司命延年益算。」一篇太上消災祈福醮儀念完，只見墨樣霧氣蚯蚓般扭了幾扭，竟自由原路緩緩縮回。

圓會鬆口氣，合十道：「阿彌陀佛，想不到于施主也精通道法，可謂英雄出少年。」雖然于小檸連少女的末班車都趕不上了，但比起圓會和尚也算是青春年少，而且終於從「小施主」晉升為「于施主」，可見大和尚對自己那是心服口服讚賞有加。得意起來就找不著北的於小檸只顧傻笑，沒看見安成越發扭曲的眉頭和額上漸現的條條青筋。

忽聽「噗」的一聲輕響，一股青黑之氣從安成頸後噴薄而出。於小檸半點沒想到瘴霧能衝破正一道的驅鬼大咒，由於過分吃驚，竟然呆呆立在原地張大了嘴不知所措。圓會見那瘴霧來勢迅猛，雖然不知道沾上它有什麼惡果，但見心目中早已認定的能人安成都動彈不得，隱約覺得這東西必然極其厲害。又見驚訝過度處於死機狀態的於小檸對撲面而來的黑霧視若不見，也顧不得其他，捨身擋在她身前，持佛珠結手印，宣起藥師咒：「南謨薄伽伐帝！鞞殺社窶嚕薛琉璃缽喇婆喝囉闍也。怛他揭多也阿囉喝帝三藐三勃陀耶怛侄他。唵！鞞殺逝鞞殺逝鞞殺社三沒揭帝莎訶。」

但那瘴霧只是頓了一頓，突以猛虎撲羊之勢蓋向二人。圓會無計可施，只得反身罩住於小檸，想若以自己這條老命換得於小檸無恙也算是功德圓滿。

眼見瘴霧要觸及圓會，忽聽門外有人喝道：「叱！上請五方五帝斬鬼大將軍官十萬人降下，主為某家同心並力，收攝村中巷陌家中宅內行客魎魎之鬼，伏屍刑殺之鬼，次收門戶井灶之鬼……」內容居然就是剛才於小檸念的道藏太上消災祈福醮儀。

來人邊念邊推門而出，回過神來的於小檸看去，不是張七七是誰？而緊跟在後的人，怎麼看怎麼像無患那個倒楣孩子。

張七七用目光打量圓會和安成，嘴裡念著咒，右手憑空飛快地劃著符印，雙腳不停變換方位踏起禹步。他一心多用卻神色自如手足沉穩有力，所有動作如行雲流水，大有任身旁繁華過境自巋然不動之勢。

瘴霧開始逐漸擴散並變淡，終於，在張七七一道黃符下化做烏有。全身僵硬的安成再也撐不住，眼一閉便倒了下去。無患急步上前接住，看向他的滿眼都是痛惜。和圓會一起將脫力的安成放在床上，無患拉過薄被為他輕輕蓋上。

「不用蓋，無患。」張七七冷眼看著他說,「簡單收拾一下，帶走。」

無患嘴動了動，終於沒說出來，默默的收拾安成的衣物。

「張、七、七!」

於小檸繃不住了，她選擇性遺忘剛才發生的事情，跳到張七七面前戳著他心口說，「有點自覺性好不好，麒麟是我先發現的，應該歸我！雖然你是掌門人，在這個日新月異的社會裡，是不允許仗勢欺人以公謀私出現的！這是極其腐敗極其不負責任的做法！」張七七任由她戳著，只是淡淡的看著她。待無患收拾完，張七七仍是看著於小檸的眸子，輕聲說：「走。」

「你真的不能帶走他。」於小檸深為這樣低聲下氣的自己感到恥辱，不過考慮到張七七好歹是一百年大門派的頭兒，心裡便不那麼憋屈了。心裡不憋屈，說話自然硬朗起來：「安成是四爺要了的人，你要是帶他走我可沒法交差。」「你打不過我。」張七七邊說邊往外走，抱著安成的無患終究覺得有些掛不住，沖於小檸一笑：「多謝。」說話間，張七七已經走到門外，忽然又停住。他背對著眾人說：「你的鬼奴，不放出來用用？」

聞言，於小檸笑的堪比春花燦爛：「反正也打不過你，還是不要浪費了。我留著還可以賣個好價錢呢。」張七七頷首，頭也不回的朝寺外走去。

微涼風中，暗淡樹蔭下穩步疾走的白衣男子，顯得那麼平凡，平凡得如同這大千世界的芸芸眾生。只是，在某個仰首相望的女子看來，他已是最值得顧之盼之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