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營帳外燈火通明,宛若白晝,而地上躺了一大堆屍體,司馬錯一看,全是秦軍,而燈火中間,四大高手環圍著兩個人,兩個人背靠背,一人手裡拿著一把刀,刀身在燈火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刀劍還滴著血,顯然是秦軍的血,四大高手圍住這兩人,一動不動,等待著司馬錯的命令。
那兩人也一動不動,面上蒙著面紗,看不見面上的表情,只能從眼睛中看出,充滿了冷峻的殺意。
司馬錯道:「你們是什麼人?」
其中一人道:「你是誰?」
司馬錯怒道:「秦軍主將司馬錯」
那人道:「哦,你就是司馬錯」
司馬錯道:「不錯,我就是,你們是誰?」
那人道:「殺你的人」
司馬錯怒不可及,道:「就你倆?」
司馬錯不相信,他也有充足的理由不相信
——不說他麾下的幾十萬秦軍,就是四大高手就已經令他有足夠的理由不相信
可那人卻道:「不錯」
說話間,刀鋒已經揚起…
司馬錯不再說話,右手一揚,示意四大高手動手,四大高手意會,
只見其中一人淩空一躍就飛起三丈來高,雙掌而下,直拍那兩個刺客而來,掌風過處,火焰倒壓…
但只見火影中刀光一閃,那個飛起的高手便隨即慘叫一聲,重重的跌在地上,喉頭殷紅的鮮血直流,瞬間就沒了氣息,
四大高手就只剩下三個,而那兩個刺客卻似乎未曾動過,依舊冷峻的站在哪裡,司馬錯怔怔一呆,
愕然道:「你們是誰?」
他怎麼也不會相信,他的四大高手一招之間就去了一個,而且毫無還手之力。
刺客道:「你不需要知道我們是誰,只需要知道我們是來殺你的就行」
司馬錯手又一招,示意剩下的三大高手動手,剛剛見了刺客的出手,剩下的三個也是怔怔害怕,出手顯然慢了一些,但在一瞬間還是同時一躍而起,朝著兩刺客同時進攻,只見那兩刺客身體一轉,瞬間劈出幾道刀光,直撲那三大高手中的兩個而去,那兩大高手立時揮掌抵抗…
血肉之軀畢竟是血肉之軀,刀劍也畢竟是刀劍
——血肉之軀怎麼也不可能硬得過刀劍
——以卵擊石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司馬錯不懂這道理,四大高手也不懂這道理
——他們都不是江湖人,不懂江湖高手,不懂什麼事江湖高手,不懂什麼是真正的高手
在他們的命運裡,總是充滿著榮耀,總是以為自己天下第一,總是以為世上除了自己再無他人
——井底之蛙不知天大,不知天大必將付出代價
——血的代價
——血的代價往往就是生命
只聽一陣慘叫,刀光逝去,兩人人落下,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兩人,誰也不相信。
司馬錯雙手死死的抓著兵刃,準備隨時放手一搏,雖然他知道那只是多餘的,但他也不甘就這樣。
剩下的那個高手已經嚇得面色慘白,身形定在空中,卻不由自主的落下,重重的砸在地上,再也爬不起。
但是那兩個刺客並沒有因為他已經害怕就放過他,兩柄刀同時而至,兩道刀光同時落下,頭顱飛落,鮮血灑出…
——刀痕卻只有一道
那兩個刺客轉身,一步步向司馬錯逼近,手裡的刀緩緩揚起…
兩人邊走便道:「司馬錯,今天就是你是你的死期」言語間冰冷異常,殺氣盡蕩
司馬錯因為害怕支吾道:「為什麼?你們是為了什麼」
司馬錯也害怕了,大將軍也是怕死的
——沒有誰不怕死
——死亡是任何人的剋星
——雖然有些人口上說不怕死,其實心裡怕得要命
——還有些人說不怕死,是因為他們太有本事,死亡從來就沒有臨近過,一旦臨近,他們也怕
——司馬錯無疑屬於第二種
那兩刺客又道:「家國興亡,匹夫有責,我是西蜀人,就此足以」
言語間依舊冰冷,就像是十二月的冰雪…
說罷,那兩人再無話語,只是一步一步朝司馬錯走來,
而司馬錯也再無話語,一切的話語都已經是多餘,
面對兩刺客的逼近,司馬錯只有一步一步往後退,直到退到大帳下面,無路可退…
那些秦軍士兵蠢蠢欲動,卻又不敢,四大高手尚且不敵,何況自己?
那兩刺客走到司馬錯面前,高高的舉起手中的刀,準備一刀劈下,
——一刀劈下之後西蜀的亡國之命就可以改變了,
但是,西蜀的亡國之命還是沒能改變,因為他那一刀並沒有劈下,不是不想劈下,是已經來不及劈下,
就在司馬錯額頭上大汗淋漓,心想今晚命喪此地的時候,那神出鬼沒的軍師來了,軍師只一揚手,一道光影閃過,就把司馬錯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兩人愕然看著軍師,道:「真想不到」
軍師看著那兩刺客,道:「想不到我會來,還是想不到秦軍中還有我這種高手?」
兩人道:「都是」
軍師淡然一笑道:「都說蜀中兄弟刀法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蜀中兄弟驚異道:「你也知道我們」
軍師道:「蜀中兄弟,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十六歲出道,兩柄刀闖遍西蜀難逢敵手,行俠仗義于西蜀,頗有名氣,後來被後起之秀林玉簫一劍擊敗,便退隱江湖,只是沒想到今日你們兄弟又重新出道」
蜀中兄弟還未開口,軍師又道:「蜀中兄弟向來以仁義著稱於江湖,怎麼今日也做起了這等買賣」
言罷,又望著蜀中兄弟,眼中盡是灼熱的光輝…
蜀中兄弟卻道:「你錯了」
「我錯了」軍師也詫異道
「不僅錯了,還錯得很厲害」蜀中兄弟道
「怎麼錯了」軍師道
「有兩點」
「那兩點」軍師問道
「其一,我們這不是買賣,因為我們是自己來的,沒有買主」蜀中兄弟道
軍師點頭,道:「嗯,那其二呢?」
蜀中兄弟又道:「其二,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蜀國若是滅亡,我等又去何處?」
軍師道:「那你們今天是決定不走了」
蜀中兄弟一聽這話,詫異道:「你想放我們走?」
軍師道:「有這個打算」
蜀中兄弟一聽,笑了,仰天大笑
司馬錯一聽,臉卻青了,鐵青
蜀中兄弟又道:「大丈夫為家衛國,死何懼哉,既然來了,不成功便成仁」
軍師道:「好,有骨氣,可是你們可否知道…」
蜀中兄弟道:「知道什麼?」
軍師道:「知道今天你們若是動手就已經註定就回不去了嗎?」
蜀中兄弟道:「我兄弟來時就沒想過要回去」
軍師道:「你們應該知道,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軍師還在言語,似乎真要放過蜀中兄弟
可蜀中兄弟卻滿眼的殺意於仇恨,道:「不成功,便成仁,少廢話,動手吧」
說罷,兩人一交換眼色,瞬間數刀攻出,直奔司馬錯而來,軍師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色,迎面而上,暫態間,刀光大作,在火影中來來回回,軍師突然道:「你們兩人死後,我一定厚葬」
蜀中兄弟道:「謝了」
一句話還未結束,又是幾陣刀光閃過,驚得司馬錯忙向大帳邊上躲去,秦軍士兵也不由自主的向四面擴散開去,以騰出更多的空間給場中三個真正的高手過招…
軍師眼見著蜀中兄弟的刀光向司馬錯劈去,順勢就是一掌,直直的劈向蜀中兄弟的刀,
刀轉向,刀光亦轉向,司馬錯再次避開死亡。
蜀中兄弟被軍師那一掌劈在刀上,力氣已經衰竭,人也已經落地,站在火堆旁邊,雙眼冷峻。
軍師在劈出那一掌之後,束腰劍也已經出鞘,劍一出鞘,迎風招展,「噌」一聲響便已經繃直,就像是一柄從劍鞘中拔出的劍一樣…
蜀中兄弟見軍師的劍已經出鞘,眼角不禁一陣抽搐,口中吐出一陣涼氣…
軍師是誰他們知道,雖然司馬錯不知道
軍師武功究竟如何,他們也知道,雖然司馬錯還是不知道
就在軍師剛才出現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認出來
——誰還會一身白衣出沒於軍旅呢?誰還會將一柄劍藏於腰際呢?
在那個時代,只會是他,也只有他,
軍師的劍已經向他們刺來,隔著中間一堆篝火刺來,劍還未到,劍所激蕩起來的劍風已經先至,暫態間劍風就已經穿透那堆篝火,火焰從中一分為二,倒向兩邊,蜀中兄弟立時在軍師劍下暴露無遺…
但是高手終歸是高手,蜀中兄弟能夠名揚天下也不是浪得虛名,不是靠吹噓就能吹出來的,手底下也是有真實貨色的…
只見軍師的劍風剛一穿透篝火,兩人便立地齊齊飛起,一招旱地拔蔥,一躍丈余高,堪堪避開軍師那淩厲的劍鋒…
軍師見蜀中兄弟淩空飛起,立馬收劍回招,就在那回招的一瞬間,蜀中兄弟的刀光以至
——就在軍師的劍風飛向蜀中兄弟的時候,蜀中兄弟淩空飛起,
——淩空飛起的時候,兩柄雪亮的刀橫空劈出,一上一下兩道刀光暫態就至軍師面前
——就像是二老虎和四老虎劈向林玉簫的那一刀一樣,蜀中兄弟的這兩刀也這樣劈向軍師,軍師用的也是劍,軍師也是個劍客,只不過他卻沒有向林玉簫一樣憑空臥倒
——他身後就是司馬錯,林玉簫身後是玉簫山
——玉簫山是一座山,一座巍峨高聳的山,不怕刀光的損傷
——司馬錯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是會被刀光損傷
玉簫山就算是被損傷也不會有什麼後果,可司馬錯不一樣,他是幾十萬大軍的主帥
——國家不可一日無主,三軍不可一日無帥
所以軍師不能躲閃,只能將劍立在胸前,硬生生的接住蜀中兄弟的刀
——雙刀
蜀中兄弟的刀已經劈在軍師的劍上,軍師的劍也已經交織在蜀中兄弟的刀中
「好一個捨身護主」蜀中兄弟冷笑道
軍師不管
蜀中兄弟卻已經又再次開口:「若是你能這麼護真正的主,那該多好」
軍師已經發怒,一發怒,手上的力氣頓時大增,軟劍立時向外拱起,軍師雙手握劍,
——一隻手握住劍柄,另一隻手夾住劍尖,一柄劍立時成一張弓行,將蜀中兄弟的刀光彈出…
蜀中兄弟剛一落地又立馬直直飛起,避開那兩道彈回的刀光,刀光暫態沖向人群,消失不見…
刀光已經消失,劍影忽然又起
——蜀中兄弟的刀光消失,軍師的劍影又起
這次軍師是一陣猛攻,一路揮劍直向蜀中兄弟,招招都是殺招,招招都不留後路,蜀中兄弟一路往後退,以避開軍師那強橫無比的招式…
眨眼間,三人已經來回百十餘招,仍不見勝負,看得司馬錯直伸舌,也看得秦軍直呼痛快…
軍師的招式已經微弱,揮出的劍風也越來越像三月的春風
——三月的春風只會讓人覺得舒服,而不會有什麼傷害
此時的蜀中兄弟就是這種感覺
他們感覺到軍師的招式已經逐漸慢了下來,於是他們的攻擊開始了,真正的攻擊到現在才算是真正的開始
——剛才他們只是在退守,算不得攻擊,最多只能算是防守,而現在他們才算是真正使出他們的本領 ——殺人的本領
只見兩人一上一下,一前一後的相互配合著,一刀接著一刀,一招接著一招,一道光影接著一道光影的攻向軍師,軍師已經招架不住,也在開始防守,也在開始後退…
——世界往往就是如此的奇特,前一刻或許你還是位及顯赫的王公大臣,下一刻或許你就是人盡唾駡的階下囚
——上一刻軍師還在不可一世的攻擊,而這一刻卻已經處於劣勢在防守
軍師也在後退,淩空後退,就像是剛才的蜀中兄弟一樣,只不過他卻沒有蜀中兄弟那麼從容鎮定,那麼毫無顧忌
軍師的後退顯得有些慌亂,招式間明顯露出些許不足,往往被蜀中兄弟立時察覺又立時攻擊。
軍師的後退還有一些後顧之憂,身後便是大將軍司馬錯,自己要是招架不住,亦或是蜀中兄弟突然殺將過去,這幾十萬人該怎麼辦?自己的事情又該怎麼辦?
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軍師出招不是那麼便利,但是他還可以招架,至少現在還是可以招架的,至於以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既然今朝有酒那就今朝先先醉了吧,至於明日的憂愁那就明日再去管他吧,
——誰又說得清楚你究竟能不能活得過今晚呢?
蜀中兄弟是這麼想的
——今天還活著就要為國為家做一些事,至於明日,明日的事明日再說
——說不定今晚就過不了
——過不了最好,一死百了,什麼都不用再管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但是軍師卻不是這麼想的,他要活下去,他還有很多事情還沒有做,如果這些事情沒有做的話,他死也不會瞑目的,若果這些事情已經完成的話就是要他立馬死,他也不會眨眼皺眉的。
至於司馬錯、死馬大將軍,只不過是自己的一顆棋子而已
——棋局還沒有勝利的時候,棋子是決計不能失去的
——那棋局勝利勝利之後呢?
勝利之後的事情他還沒有想過,這麼多年了,他都沒有想過勝利
所以蜀中兄弟的刀越來越快,越來越疾,軍師的後退越來越慌,越來越亂…
蜀中兄弟的嘴角已經微露笑意,照此下去,百招之內,軍師必將斃命
軍師也微露笑意,只不過是在心裡,照此下去,要不了百招,蜀中兄弟必將喪命…
軍師已經退到司馬錯的大帳外,就是剛才司馬錯站立的地方,只不過司馬錯是在地上,軍師是在空中…
軍師已經退無可退,所有的人都已經看見,司馬錯已經看見,秦軍士兵已經看見,,蜀中兄弟也已經看見…
唯有軍師沒有看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或許不是
於是,秦軍士兵驚呼,司馬錯驚歎,蜀中兄弟驚笑
軍師呢?
——軍師暗笑
看見軍師已經陷入絕地,蜀中兄弟的刀來勢更急,渾身力氣只保留最後那一絲…
軍師卻使出了渾身力氣,但也難避免空門大漏…
蜀中兄弟的刀更加的威猛,最後一絲的力氣也已經加了進來,整個人就像是一根離弦的箭,直直的射向軍師…
誓要將其碎屍…
秦軍的呼聲更高了,司馬錯的驚歎聲也已經出口,軍師的笑聲也露出了嘴角…
就在蜀中兄弟認為軍師將必死無疑的時候,就在司馬錯認為自己今夜在劫難逃的時候,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勝負以分的時候,軍師的空門忽然不見了,一瞬間就不見了,蜀中兄弟在哀歎,司馬錯在驚喜,秦軍士兵是驚異,軍師在微笑…
「你會後悔的」這是蜀中兄弟最後的話語
「你會後悔的」這是軍師的劍在穿透蜀中兄弟身體時壯士的遺言
你會後悔的…
誰會後悔?
誰也不知道…
「你會後悔的」,說完這句話,蜀中兄弟身影便不再動彈,軍師的腰中束劍已經刺透了兩人的胸膛,兩人沒有驚訝,沒有驚慌,因為這種結局兩人早就知道,在出發來秦軍大營時就知道,在和軍師第一招過招時就知道,兩人淡然一笑,朝著天空長嘯一聲,訇然倒地。
軍師緩緩拔出劍,慢慢擦乾淨,重新插回腰間,轉身對著一臉愕然與害怕的司馬錯道:「還望將軍可以厚葬他們」,說罷轉過身離開。
司馬錯忙道:「軍師」
軍師道:「將軍不用害怕,今晚不會有事了,多加派一些護衛便是,明日就要大戰,希望將軍可以好好休息,我先告辭了」
說罷,走出了司馬錯的視線,不再轉頭。
戌時將盡,風又起,空氣中隱隱留有一絲血腥,那一彎新月又出現在淡藍的夜空,靜靜的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