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春燕是家生子，她爹是順春身邊的長隨，一直跟著在外面跑，辦事頗老道，很得重視，她娘也是佟佳氏底下管事的婆子，兄嫂領了佟佳氏陪嫁莊子的差事，一家子在二房算是頗得體面的。春燕爹還有兩個親兄弟，都在伯爵府各處領著差事，因此春燕在府裡算是消息靈通，當初大太太派來的都是家生的丫頭，各自家族勢力在府裡盤根錯節，雲琛怕春泥一個外來的壓不住，便都交了春燕管理。

這幾個丫頭都十一二歲，進府裡當差最少也有兩年，最初被分派來二房時看著春泥、春燕兩個丫頭的穿著氣派行事大方，跟主子小姐也沒什麼差別，心裡還是頗多嚮往的。哪知進了雲琛的院子快兩個月，連主子的邊兒都沒摸上，舉凡端茶遞水等近身事物都由兩個大丫頭負責，就是春泥、春燕下邊兒，也是四個丫頭包圓兒了，根本沒她們什麼事，做起事來便有些懈怠。

也活該這幾個丫頭沒耐性又沒什麼腦子，但凡會想一點兒的，看著春泥、春燕的年紀也知道沒多久就必定要配人的，到時候即便一等大丫頭的位置輪不上，那櫛風、沐雨、秋風、秋雨肯定是要升上去的，自己表現得懂事伶俐點兒，二等丫頭肯定能輪上。更有其中兩個，一個叫薰兒的，是府裡針線房管事娘子的侄女兒，還有一個白果，是廚房管事婆子的孫女兒，心都大得很，眼看著雲琛這邊得不了好，便把心思動到二房兩位少爺身上，每日打扮的花骨朵兒一樣在瑞海、瑞雲經過的路上來回晃悠，碰上了便嬌滴滴地請安問好，以為這樣就能給少爺看上弄去當個通房什麼的，把春燕看得心裡直冷笑：美得你們！

春燕嘴上不說，心想反正過幾日便把人打發出去，咱們姑娘可用不起這樣的丫頭！只是今天中午瑞海又碰上精心裝扮的薰兒，看著那丫頭身上水紅的裙子便多看了兩眼，薰兒還以為這位爺看上自己了，喜得什麼似地就等著回頭被瑞海討了去，哪知瑞海轉過眼立即把春燕訓了一頓，說她管教不力，縱容一個小丫頭在主子守喪期間穿豔色衣服。春燕那個委屈，自己服侍雲琛多少年都沒丟過這麼大的臉，偏偏這事兒還真是自己的疏忽。

於是乎，春燕回頭立馬叫兩個粗使婆子把薰兒的紅裙子扒了下來，再把四個丫頭扔大太陽底下站成一排，那薰兒哪裡肯服氣，還叫嚷著自己沒犯錯，憑什麼受罰。

「你沒犯錯！」春燕坐在廊下陰涼處得凳子上，怒極反笑，「哼！自己沒臉就算了，還帶累我在主子面前沒臉，你還沒錯了！」說吧噌地站起身，扯過婆子手上那條裙子拿在手上晃悠兩下，「這是從你身上扒下來的沒錯吧？」

薰兒這時反應過來，立時知道自己犯了錯，也不敢再嘴硬，訕訕地低了頭，開始做低伏小，指望春燕能饒過她。

春燕見她雖然不吱聲兒了，眼裡卻閃過一絲不忿便知她完全沒有服氣，遂笑了：「別以為沒人知道你們那些齷齪心思！一個一個在老太太百日內就打扮得跟狐狸精似地，不知道想勾誰呢！咱們姑娘對下一向仁慈，你們倒好，不想著精心服侍，一心只想攀高枝兒，一群白眼兒狼！」

春燕本就是極乾脆爽利的性子，也不來彎彎繞那些，直接大聲地道出幾個丫頭的意圖，旁邊的婆子還有院子邊小丫頭們甚至院子外邊都聽見了，這下薰兒等幾個丫頭急了。要知道，傳出這樣的名聲，倒是真的被爺們收了房倒也罷了，不然以後誰還敢用她們？

被瑞海多看了兩眼，覺得自己有點希望被看上的薰兒比其他三個更急，那位爺還沒表態，這回傳出去自己是立意要勾引他，還能要我嗎？就算那位爺還存著一樣的心思，恐怕女主人佟佳氏也饒不了自己——絕對不能讓自己背這樣的名聲！眼珠一轉，忽然想起前兩天白果說的話，立刻有了主意，薰兒便大聲說：「春燕姐姐，你當我們不知道麼？」

春燕疑惑，你又知道什麼了？靜等她說下去。

「春燕姐姐不是有個妹妹想來咱們院子當差麼？不把咱們趕出去，可怎麼給春燕姐的妹妹挪位置啊！」薰兒得意地看了春燕一眼，那意思，你就是用個莫須有的名想把咱們趕出去而已！

春燕瞟了薰兒一眼，自己那個在廚房當差的嬸子是求過自己，想把堂妹放到這邊來，只是這事兒到底怎麼傳出來讓薰兒知道的？春燕一掃四個丫頭，看到白果，想到她的來歷，便明白了……不過自家嬸子嘴巴肯定也不牢靠就是，春燕暗惱。幸好她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春燕覺得那位堂妹性子木訥，人也不很伶俐，不適合在雲琛身邊做事，便直說了，結果那嬸子哭天抹淚兒的，求春燕在佟佳氏那裡說好話，讓分家的時候二房能把她們一家子要過來。

春燕無法，又想到自己這個二叔一家子都老實，混的不咋地，二叔一直在良鄉的莊子上連個小管事都沒挨上，嬸子也不過在廚房打雜負責下人的飯菜，堂妹就跟著一邊幫忙，分家的時候肯定沒人要的。春燕耐不住嬸子磨泡，心一軟，便找機會跟佟佳氏求了情，佟佳氏細細地問了春燕二叔在良鄉莊子上的情況，又找了春燕爹來問話，居然同意了——昨兒晚上春燕爹才告訴她這個消息，連春燕嬸子都還不知道，所以這幾個丫頭當然也不知道了……

春燕嘴角抿起一個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白果，「我倒是沒想到你們幾個還是包打聽啊！」

白果定了定神，竭力保持一臉平靜，她奶奶是廚房管事，她爹是廚房採買，她娘還是大太太的配房丫頭出身，她們一家子在府裡可算很體面的，當初若不是看二房兩位小爺年紀都合適又沒有娶親，她才不來當差呢！再說了，今天的事兒跟自己沒什麼關係，憑自己老子娘的手段，回去大房也不愁沒好差事——大房兩位小爺雖然都娶妻了，不是都還沒生養麼？還有一位二姑娘，比自己小一歲，弄個大丫頭當當也不是啥難事……想罷，更是穩了心神。

春燕也不糾纏，「今兒這事，是非對錯，咱說了也不算，再說你們不是不服氣麼，待我稟了姑娘，看她怎麼處置！」說罷揚了手上紅裙子，「到時可別說我春燕找藉口為難你們，我可沒那麼大能耐。」

「誰敢說咱們春燕姐沒能耐，春燕姐能耐大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