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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順春拿著茶杯蓋一遍一遍拂著杯裡的茶水,半晌才慢條斯理地說:「分家的事,為父同你們大伯都是不同意的,畢竟老太太三個月熱孝未過,就鬧出分家的事來,那拉府的名聲就毀了。」
瑞海一聽就明白,父親和伯父雖現在丁憂在家,等喪期過了還是要起複為官的,當今聖上以孝治天下,要是落個「不孝」的名,以後就難辦了。瑞雲和雲琛雖然對官場沒什麼體會,到底該讀的書也都讀過了,也知「不孝」之名的嚴重性。
「你大伯和我勸了你三叔兩回,族裡也派出長輩來勸說調和,哪知你三叔仍舊一意孤行,咱們也沒辦法,只好順了他的意,答應在你們祖母百日過後請來族中長輩主持分家的事。為父和你大伯也商量了一下,你三叔堅持要出去也就算了,但咱們兩房卻還是一家的,以後還是要互相扶持,你們兄妹三個,還有大伯家的孩子,都是兄弟姐妹,要互相照應著;你們三叔,即便真的出去了,他家的孩子也還是你們的弟妹,大度些,也要以禮相待,切不可壞了規矩,讓人看笑話。」
兄妹三個都應下了,瑞雲卻還有話說,「這麼說來,其實分不分的,跟咱們也沒什麼關係咯。」聽丫鬟僕婦們說得熱鬧,原來就三叔一家獨立出去而已,沒勁!
「你這孩子!」佟佳氏笑著,「雖說咱們還和大伯一起住,但趁著這次索性大家也把府裡和庫裡的東西都理一理,底下的人也重新分配一回,也免得以後有什麼掰扯。」
「這幾天底下人必定有些走動,你們自己看著,有那不願跟著咱們的,這次就叫他如願得了。」佟佳氏眼光一閃,她心裡是極明白的,自己一家子都在外面,除了一直跟隨的幾房家人之外,這次回來新派到自己院子裡的恐怕大多都有些別的心思,她本也不想留著,倒不如讓他們自己求去,她也免做惡人。
原來如此,雲琛聽父母一席話,清楚了府裡大致狀況,心裡不免暗哧這個時代的人過於追求「名聲」這種摸不著的東西,卻也明白,自己如今所處就這麼個社會,只好適應吧。
次日,雲琛無事,上午做針線,吃罷午飯散散步,回房坐了一會兒,寫了兩篇字,正收拾著桌面,春泥端了碗湯進來,「姑娘先趁熱把湯喝了,桌子奴婢來收拾。」
「今天是什麼湯啊?」雲琛有點兒無奈地問,最近佟佳氏老是讓廚房燉些補湯,什麼雞鴨魚,豬牛羊,甚至於鴿子、鵪鶉燉的湯她都喝遍了,裡面無疑例外地放著各種藥材,號稱補肝、補肺、補脾……總之她近來是全身上下哪裡都補過不止一次了,想來內裡全是補丁吧。幸好掌著廚房的周嫂是隨著去過廣州的,學了不少煲湯的手法,多少知道些藥材的藥性,懂得搭配,否則這大夏天的,怕不被補的流鼻血!
春泥看著主子一張苦臉,又不敢笑,只好憋著,勸道,「太太也是擔心姑娘的身體,前些日子府裡忙,姑娘是清減不少,本來也不健旺,您都不知道看著多讓人擔心。今天是干貝冬瓜豬骨湯,很清爽的,周嫂子說天氣熱了,清一清熱毒。」
雲琛看一看果然湯很清澈,上面幾乎沒什麼油花,這才端起來吃著,溫熱的,也不燙,剛剛好。吃了幾塊幾乎入口即化的冬瓜,喝了大半碗湯,雲琛放下碗,拿帕子搽了嘴,漫不經心地問一句:「最近咱們院子裡小丫頭們都還安分吧?」
春泥本就是個精乖的,況且跟了雲琛七八年了,是她身邊第一得力的大丫頭,聽雲琛這話哪會不明白,她卻還是安安分分地一一回報:「奴婢下手的四個丫頭,都是在廣州就跟著的,沒什麼不妥當;回府後大太太撥來六個,四個放在春燕手裡教規矩,還有兩個年紀小的就在院子裡做做灑掃,奴婢冷眼看著兩個小的倒還老實,春燕那裡的,奴婢就不太清楚了。不然奴婢去把春燕叫來跟姑娘說說?」
「嗯……」雲琛略一沉吟,「好吧,讓人叫春燕過來。」擇日不如撞日,乾脆今天把事情一併瞭解清楚。
春泥收了碗筷,出門交給門外候著的櫛風,又讓沐雨去找春燕。
雲琛想起母親今日提到自己房裡兩個大丫頭的年紀,暗示著似乎要給她們配人家,自己還是先問問本人的意思吧,「我記得春泥姐姐跟著我也有好幾年了吧,那時候咱們還在四川呢。」春泥是母親在成都買來的丫頭,買來時就十來歲了,家裡父母雙亡,被舅舅賣到自己家。本來在父親離任離開成都前,在當地買的一批家人或不願背井離鄉,大多都放了出去,雲琛也想過給春泥消了奴籍放出去,可春泥卻不肯,說自己反正也無家人,還不如跟著雲琛,便隨著一起回京,又一起去了廣州,一直到了今天。
春泥淡淡一笑,「是啊,奴婢今年十六,跟著姑娘也有七年多了。」她知道可能是太太打算給她配人,先讓姑娘來探她口風,不然她們姑娘平時哪會問這些,春泥便直接報了年齡,也讓雲琛好進入正題。
雖然春泥體貼,雲琛大可以接下來直說,她卻怎麼也開不了口——自己一未滿十三歲的未成年人,要開口問人家的婚事,雲琛還是越不過自己的心理障礙,舔舔嘴唇,尋思半晌,還是沒說出來,幸好這時春燕進來了,她也就順勢放棄。
「春燕來遲了,姑娘贖罪。」春燕一進來便先告了罪,然後在春泥旁邊站下。
「你搗騰什麼呢,去人叫你半天了,才過來,姑娘可等著呢。」春泥先替雲琛問上了,「你平時可不是這麼拖遝的性子,可是在忙活什麼?」
「坐下來喝口水再說吧。」雲琛見春燕額邊都是汗珠,顯見是趕著過來的。
春泥也見她喘著大氣,胸脯一起一伏的,便拿了茶壺,給她倒了杯水,春燕幾乎一飲而盡,挨著炕邊半坐了,「謝謝姑娘體諒,也多謝春泥姐姐。」然後才說了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