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精絕篇 第五章 蜿蜒的石砌路

從沒有人對她這般溫柔的說話，從沒有得到過這樣的維護。

因為，她是一個女奴，生來就被圈養，依附著主人生存的女奴，但她是幸運的，三歲那年，被國師選中送到聖女身邊，從此，不再是最下等低賤的奴，偶爾，她會有成為僕的錯覺，因為當人們仰望著聖女時，她似乎也得到了那些恭敬的注目。

可是，十年來，聖女對她說的話沒有幾句，大多時候，聖女吩咐著男僕吉爾，目光幾乎沒有在她身上停留過，或許，連她的樣子都不記得。

所以，阿娜知道，她註定是奴，樓蘭國最下等的一類人，或者說，是牲畜，這身份與生俱來嵌在靈魂裡，生生世世，不能更改。

可是，現在是什麼情況？高高在上授天命，知天意的聖女大人關切的看著她，用宛若天籟清脆動人的聲音詢問：「阿娜，有沒有事？」

阿娜，這是國師大人給她取的名字，可是，十年了，沒有人叫過……

明塔看著阿娜仿若呆滯的表情，又看著她手上蹭出的血，略顯稚嫩的臉由晴轉陰。

男僕吉爾擋在她們的面前，憤怒防備的看著幾個面色不善的僕人。

木木安靜的呆在明塔身邊，垂下的眸暗晦不明。

精絕國，三王子府邸，陳舊的雕花木門半開著，可以瞧見裡面的佈局，窄小的走廊，空曠慘敗的院落，稀稀落落的僕從閃爍索索的目光。

推倒阿娜的那個僕人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明塔明確的從他的眼中捕捉到絲絲的不屑和鄙夷。

他們知道她的身份！那麼，是故意來個下馬威？

那麼，作為未來的王妃，她是不是也應該適當的震懾一下？

吉爾的背很寬闊，如一頭護犢的牛，堅毅且怒意衝衝，「這是我們樓蘭的聖女大人！你們……你們王子……的王妃！讓……開！」

「撲哧—咯咯—」明塔笑了出來，不是因為吉爾粗喘憋氣的臉和沙嘎不順沒有任何氣勢的聲音，而是……

眼底冰冷一片，綻放的臉看似明媚無比，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陰霾。

她看見了那個僕從在聽見「聖女大人」時扯起的那抹譏笑。

於是，她也笑，笑的燦爛，笑的失魂的阿娜回神，笑的垂首的木木側目，笑的吉爾的背更加僵直，笑的院落稀疏的僕從疑惑的朝門口觀望，笑的……擋在門邊的那個僕從渾身不覺戰慄。

然後，笑聲結束。

一聲火紅的明塔大步越過吉爾，揚手揮在僕從黝黑的臉上。

隨著「啪——」的一聲肉擊響，比她高上一頭微微瘦弱的僕從翻到在地上，火紅的嫁衣甩出一個扇形的弧度，烈烈風響。

陳舊的木門被一腳踢的大開，院中的僕從停下了手中零散的活計，怔怔的看著如一團火飄進來的少女。

她，面如赤陽，明亮春光。目，森寒似魅，幽光沖竄。

只片刻，卻又笑意融融，眉目清甜。

但是，沒有人懷疑剛才的一幕是錯覺，因為，那個僕從還在門口呻吟著沒有爬起，所以，當少女盈盈脆脆的聲音響起時，每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請問，我的房間在哪裡呢？」

立刻，就有人自動上前，垂首帶路。

明塔的唇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看似目不斜視的走過，眼角餘光卻已將周遭一一打量。

很難想像，一個堂堂王子的府邸竟會破落成這樣，即便腦中什麼內容都沒有，明塔也感覺，不該是如此模樣。

空落落的，沒有其他修飾性的建築，連花園也殘缺不全，稀落的植物三三兩兩，參差不齊，房間的門窗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損。

目力所及，規模卻是不小的，當僕從在一處獨立的小庭院停下時，明塔看見，窄窄的長著些微青苔的石砌路繼續蜿蜒朝深處延去。

不知，這裡面，還有多少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