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客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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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小居) 你可以爭取自由 第6章 騷客論道

1人不留人天留人

初春的江南小城,乍暖還寒時候,天上不時雲遮霧罩,細雨霏霏的。星期三這天,從下午3點鐘起,天上又一本正經地飄起了小雨夾雪。

系裡「政治學習」結束後,騷客沒有像往常一樣急於離開,而是在學校裡轉來轉去的,到處拉人下圍棋。但看樣子沒有拉到。最後他拉上了我,說小居來來來,洗腦以後放鬆一下,下盤棋散散心,可以延年益壽。

我說你不回家燒飯靠老婆,在外面轉來轉去什麼意思,想打野雞嗎?

他笑著說,下雨呢,我沒帶雨衣,人不留人天留人嘛,等雨小一點再走不遲。

我說你拽我下棋有什麼勁,我又不是你的對手,你應該去找甲老師、丁老師他們下。

他說他們怕輸,不敢和我下──你呢,你怕不怕輸?我多讓你幾個子,我們的檔次不就接近了?

我說他們不是怕輸,是怕你。

怕我?怕我什麼?

怕你的嘴,他們說你的嘴臭,下棋的時候總是不饒人,不管是贏是輸,都不饒人,吃人家的豆腐,他們都怕跟你下。

騷客開心地笑起來,說,下棋玩兒,不就是圖個手上快活、嘴上快活麼?像床上活動一個樣,悶聲不響的還有什麼意思?

好吧,他又說,既然這樣,從今天起,我保證「君子動手不動口」,下棋時一句話都不說,當啞巴,這總行了吧?

我笑起來,說好吧,就這樣說定了,只要你一動口,我就立馬投了。

2騷客論道

騷客將紋枰「道場」擺在了X老師的辦公桌上。

我說,用人家的桌子不太好吧。騷客說,沒事,她這張桌子好,下起來舒服,X老師人挺好的,平時和我關係也不錯,用她一下桌子,又不是用她的身子,我想她不會計較的。

騷客說著便像孩子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我也笑,說狗改不了吃屎,你又來吃人家豆腐了。

……

我和X老師不太熟悉。我對她的全部瞭解也許就是系教師通訊錄上印的她的電話號碼(我從未使用過)。

X老師是上學期剛從一個效益不好的工廠調進來的。據說如今像她這樣子的,想調進學校來的人很多,他們在校長和人事處長的家門口和筆記本上已排成了長隊。現在學校是人滿為患,幾個蘿蔔填一個坑,基本要等死掉一個才能往裡填一個活的(據說研究生不受此限制,但研究生們又嫌我們「三陪」學院檔次太低,條件太差,沒人肯來)。所以,像X老師這樣,能從企業調進來的人都有點讓人摸不清的背景。何況X老師一進來就能弄到一張全系最好的新型辦公桌(比新頭的款式還要新,還要好),就更讓人摸不著底細了。

這種人,我以為,還是對她小心一點、客氣一點為好。但騷客固執地堅持要用她,話說得那麼肯定,我再堅持自己的意見就顯得太小心眼兒了。何況這張桌子看上去真的不錯,外觀很漂亮,是流行的那種「老闆桌」式樣,顏色鮮亮,光澤誘人,造型高貴而典雅(相對於我們的桌子而言),它的桌面大而平滑,在上面放上一張圍棋紙盤顯得綽綽有餘,高度也正合適(比我們的桌子要略低幾公分),好像它天生就是為了下圍棋而設計的。每個棋子拍下去,無論手感、聲音都挺動人。

然而好景不長。剛下了三十來個子(佈局剛結束、正進入激烈的中盤戰時),X老師抱著一大摞學生作業本從門外進來了。當時我和騷客都太投入了,她站在我們桌旁──不,是站在她自己的桌旁,好幾分鐘,我們竟然誰都沒有發覺(她不會以為我們故意不理她吧?),最後她不得不自己親自說話了。

哎呀對不起二位,能不能請你們換個地方?X老師說。

我和騷客聞言抬起頭來。

騷客立刻笑著招呼:你還沒有走啊?辛苦辛苦,我們暫借貴方一塊寶地,紋枰論道,你不介意吧?

X老師晃晃手上的一摞作業本,說,我要改作業,還要,還要出卷子,要用,用桌子的……

騷客大大咧咧地說,你到我桌上去吧,改作業嘛,隨便什麼桌子,你到我桌上或者到小居桌上都行,而我們下棋,卻非你的桌子莫屬。

──為什麼呢?X老師站著沒動,像幼稚園裡堅持要聽完故事結尾的孩子,為什麼你們下棋一定要在我的桌上下呢?

騷客樂呵呵地說:因為你的桌子好,桌面又大又平又低,高度廣度水平度都非常合適下棋。

──那我就不敢苟同了,X老師漲紅了臉說,照你的意思,我的桌子要專門為你下棋服務了,怪不得以前,我好幾次來,都看見你們在我的桌上下棋……

騷客抬起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她,半天問道:你的意思不是現在就要我們挪地方吧?

X老師臉漲得更紅了,囁嚅著說,最好……最好……

騷客的身子晃了晃,重又穩住,像不認識似地看著X老師,有些費力地解釋說,我們的棋盤是紙的,是軟的,一挪棋子就全亂了,今天和你協商一下,看你能不能暫時克服一下,下次我們不在你桌上下棋了行不行?

X老師臉紅紅地站在那兒,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嘴裡還是囁嚅著那兩個字:最好……最好……

我在一邊看了直想笑。又不得不拼命忍著。看來有些事情不及時解決是不行的。於是我從自己辦公桌上搬來一塊玻璃台板,將其與X老師的桌面平行對齊,示意騷客將紙質的圍棋盤平移到台板上來──這樣上面的棋子就不會亂了。但騷客坐在那兒並沒有動,他沉下臉,換了一種嚴肅認真的語氣對X老師說:

這樣好吧,今天就請你克服一下,我們下不為例行不行?

在我聽來,騷客這句話不像是協商,倒有幾分脅迫的味道。

最好……最好……

X老師嘴裡繼續囁嚅著這兩個字,身體卻遲遲疑疑地移開了。

大約是想表達一點歉意吧,已經移到我桌上的X老師一邊喝水,一邊在不停地做著解釋,她說她好幾次進辦公室都沒有桌子坐,都給你們坐去了,她說她只習慣坐自己的桌子,而不習慣坐別人的桌子,她說她好幾次發現自己桌上被弄得髒兮兮的,桌底下被扔了一堆煙頭,有人用過她的桌子卻從來不打掃,她說她曉得有的人──當然不是指你們──很嫉妒她和她這張新桌子,她說她也沒有辦法,學校那種舊式的桌子都用完了,沒有了,現在只有這種式樣的,這是學校發給她的,又不是她用不正當手段弄來的,新生事物讓她趕上了,叫她有什麼辦法呢?……

我發現桌對面騷客的臉漸漸氣歪了,變了型,顏色也變得越來越不對,先是發白,然後是發灰,最後是發紫……我竊喜他的棋下得越來越臭,執棋子的手也變得抖抖嗦嗦的像日本那位七十多歲的名譽棋聖藤澤秀行。我真擔心他憋不住,一拍桌子發作起來。

好在十幾分鐘過去了,騷客他並沒有發作。謝天謝地,騷客居然憋住了。就像憋一泡尿,他頑強地憋著,不動聲色。好在這個時間並不是太長──這是最重要的。什麼事情都有個極限,誰能鬥得過時間和極限呢。

X老師在改了幾本作業後說,今天就算了,不改了,我坐別人的桌子不習慣,實在不習慣,這作業沒法改了,我還是回家算了……

說著她又移到我們(也就是她自己的桌子)面前,將一摞作業本放在桌的裡側,反復堆積齊整(作業本壓住了棋盤一角,我們不得不用力將它拽出來),然後她又請騷客站起來,讓開一點,她用鑰匙打開抽屜,往裡面擺了一些東西,又往外面拿了一些東西,然後用力想了想,最後很客氣地說:好了,你可以坐了,我走了,你們慢慢下吧……

X老師一出辦公室門,騷客便渾身一軟靠在椅背上,同時發出了一聲長歎:女人啊女人,真是又可氣又可憐哪!……

我連忙對著他豎起一根手指,示意「門外有人」或者「隔牆有耳」。

騷客兩手抄在腦後,整個人仰在椅背上做了個仰天長歎的姿勢,更響地來了一聲:女人啊女人,你們註定要變得這麼婆婆媽媽麼?

我笑了,說廢話,女人不變成婆婆媽媽難道會變成公公爸爸?你是不是又有靈感來了又有什麼雜文題目誕生了──來來來,廢話少說,下棋,看招。

還下什麼下,騷客一推棋盤,這棋我早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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